“工業時代”的影子在中國的時代進程中尚未完全消失,就有人宣告“創意時代”已到來,于是,我們莫名其妙地、自然而然地、不可避免地進入了“創意工業時代”——看起來真不錯!至少它看起來很“產業化”,很有“規?!?,很有“市場”。
但我們身處其中,卻面面相覷,手足無措。作為設計師,理當歡呼雀躍,但為什么到目前為止我們聽到的仍然是抱怨、詰問?3月份我去了一趟成都,有了不一樣的感受與收獲。
對成都設計師感觸最深的就是,他們的設計很“生活”,生活很“快樂”,快樂很“從容”,很困惑也很佩服他們的一點就是:設計作為一種工作,不管是喜是憂,似乎并不會直接干擾到生活質量。他們放下設計,下了班,快樂就開始四處蔓延,召朋喚友,喝杯清茶,悠悠然地度過時光。當然這與地域文化有不可分割的關系,他們也一樣不可避免地有“功利”,但總覺得這股“功利”來得比較質樸,比較有指望,就如人要吃飯、住房子、穿衣服一樣自然,而不像在廣州這般藏頭藏尾遮遮掩掩。
反思自己這些年,我都快忘了“生活”是個什么玩意兒了。在廣州,“生活”是一個被工作完全填充的泡沫球,當我們常常自豪于廣州的高效率資訊、觀念領先、商機繁密、資本集中的同時,我們不能漠視一點:這些都是用犧牲“生活”為代價換來的。
在“創意工業時代”里,我們已被“工業”拖垮了,為它而喜,又為它而累,“工業”這個詞很有意思,它代表了“機會的規?;?,為了迎接這瘋狂增長的機會,人必須以機器的效率進行工作,可怕的是,我們竟會心安理得地認為它很“正?!?。
在成都,“創意”還未完全成為“工業”,因而那里難能可貴地保留了設計的一些原生態意識——我想這并非刻意堅守,而是一種自然存在的狀態。我們在對某個地域的“設計質量”進行考量時,通常都會下意識地帶有某種專業生產力的標準,這時我們常常容易產生一種專業上的自豪感,但是通常都會忽略另一個重要指標:生活質量。我想,只有設計質量和生活質量這兩者平衡時,設計師才能保留作為‘人’的基本屬性吧。
設計師的精神家園到底在哪里?我們一直在尋找,也一度迷茫。在創作結果呈現的一刻,我們的確能夠得到成就感,為了維持和增長這種成就感,我們放縱無度地往設計里投入了幾乎全部時間,理由是“生活就是設計”這一句荒謬導訓——為了設計犧牲生活——活著的價值就是設計?
這很奇怪。檢查一下我們的“生活”軌跡,除了工作,我們還做了些什么?當手頭上的工作停止之后,我們是否會覺得惶恐、無助?當“專業”的角色被剝離后,我們在生活中是什么“角色”?當然,你可以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看電影、聽音樂、看書、上網、聊天、睡覺,這看起來也挺“生活”,但我們仍然無法掩飾內心的空洞與蒼白!幾乎大部分設計師都有過渴望假期又害怕假期的經歷,離開工作,我們幾乎沒有信心面對生活,一切都是如此陌生!我們每天在做視覺溝通的工作,只怕早已喪失了與社會建立關聯溝通的能力了。
我們每天在過的“生活”,實質上是一種“架上藝術”——抽象化的生活——它遠離生活的實質,諸如“土地”這樣的人類根本需要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早已成為了一種“生活概念”,其實,我們早就“丟失”了自己的土地,找不到了。除了設計出來的東西不同之外,大部分設計師的生活狀態幾乎都驚人的一致!永遠都循環一個怪圈——不在工作上,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我們的生活很沒情趣,很沒質量,很不精致。設計師的生活詞匯擠滿了加班、趕稿子、見客戶、做事兒、處理、溝通、修改、提案、項目、效益、效率、效能……之類的語詞,悠閑?這個詞在設計師辭典里屬于生僻詞,和外星文明一樣抽象。
設計師的精神家園在哪里?成都的同行們也許給了我們一點啟示,他們所守望的這片精神家園,將會為“設計”這個詞注入更人文的內涵。設計師該“生活”一點,生活該有點“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