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田園詩人和書法家魏燮均,原名昌泰,因仰慕鄭燮(字克柔,號板橋)而更名夑均;字子亨,又字伯宗、公隱;號芷、伯陽、老農、鐵民,又號九梅居士、九梅逸瘦、九梅村主人、耕石山人、耕石老人。清嘉慶十七年臘月二十三日(1812 年 2 月6 日),魏昌泰出生于奉天銀州(今遼寧省鐵嶺市)城南八里莊。道光二十八年(1848),移居紅杏村(今鐵嶺縣千戶鄉紅杏屯)。同治三年(1864),赴京應試,不第;次年又赴京,仍未第;從此,遠離功名,受聘于銀岡書院,講學為業。光緒十五年(1889),魏燮均卒于紅杏村家中,享年七十七歲。
著有《香雪齋筆記》《夢梅軒雜著》《九梅村詩集》等。
魏燮均能正視客觀現實,運用詩歌和書法真實敘事和描繪人民生活的痛苦。他一生努力恪守著中國傳統文人之性情,因家貧而未仕,多以教書為業,修訂縣志,支持義學,造福桑梓,走訪古跡,拜謁先賢,對地域性文化建設做出了應有的巨大貢獻。
他作為遼北和東北文化發展史上一名才華橫溢的文化人,集儒釋道三家互補文化于一身。學養與人品互相浸淫,德行、忠直、博學、文辭、書翰兼善,相互造 化、互為融匯、互為損益而造就出了這一位慰藉、沁芳和潤澤世人心靈的代表性人物。常結友筆耕染翰,組織詩社唱和,那是一種有情有義、忠孝而賢的率性作為,是一幫誦書聽曲、清晏自遣文人的賦閑作為,是“立言”與“文藝”的合一,是“文以載道”存在意識的表露。
傳承與創新是研討“魏燮均”詩書的不二法門,只有創新沒有繼承便是空中樓閣、鏡中之花的“做作”,只有繼承沒有創新只能是“照葫蘆畫瓢”的“平庸”。源遠流長的詩書經典沐浴使其內修意識格外的明晰,恬淡靜謐的鄉野生活使得田園詩歌予以延伸、拓辟,博經通史的自身素質則賦予其詩書流利與工細的活力。我們偏執于一任何端,都會使魏燮均的詩書研討價值“跑偏”。
一、書翰筆墨的尚韻“心量”
魏燮均書法創作的是在先賢們創造性筆墨成果的基礎上進行吸收整合,他是站在“大文化”的基礎上,以書法筆墨的“社會性”和“歷史性”地賡續、演繹著運筆行氣的淵源。書法伴隨著漢文字而發展,漢文字最大特性是它的“書寫性”,行筆流變的有無宗門,名家碑帖,先賢筆意為其最為直接、直觀的規格標準。魏燮均在個人修為中持守傳統文化之“?!?,又在生活的閱歷、磨練中為其心性的筆墨率意表達提供物化之“變”。手摹心追、熟稔規條、循序法 度、加深學養、擴大視域,一個個外化拓展形態,進而做到崇法兼尚意、喜古能融新,以自我筆墨,尋繹古人結字,用先賢筆意,抒自身胸臆,這是魏燮均書法筆墨 的必經階段,也是我們后來者染翰的必經階段。魏燮均最終找到了其傳遞思想、整合人格的心性筆墨語言。書品、書藝乃至人格的漸進是先賢與自身嫁接、融匯的結果。
魏燮均的筆墨學習與創作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時期“從優”的青少年時期,以“二王”及趙孟頫的筆意為楷模,大楷學趙,小楷追王,結構拿捏精到細致,筆意洗練俊秀,為其第二階段蟄居“定格”的書風形成奠定 了良好前提基礎,努力融匯褚遂良、李北海、顏真卿、鄭板橋等人的書風特點,夯實了自身的筆墨基礎,從而通會而出,呈現出了自家面目。第三階段即是魏燮均五十歲以后書法“羽化”高峰創作時期,幾度入幕、幻影沉浮、人生大悟,筆墨俊爽老辣,《行書擬陶淵明飲酒詩》、《行書宋轅文與張薇庵書》、《行書錄翰林粹言》等力透在夾貢、玉版、凈皮、棉連的檀宣之上,醒目、勁健,隨著九梅居士的“梅花”暗香氣化流行,沁入心脾。這韶秀俊爽、含蓄超詣的墨道道、黑線線即有力品讀的證據。
看著魏燮均的遺墨,不由得暗暗驚嘆其嚴謹、典雅、集中、疏朗和明確的秩序之美,他的筆墨不知融匯了多少先賢們傾情、傾向式的視覺語言,經歷人生的泥 濘,但仍不見悲觀絕望,他以“仁學”為基礎,講求“水徳之美”,通達人格之美,“內美”與“修能”兼顧,成為其筆墨線條激發、勃發啟象的重要動力?!盁o偽則性不能自美”,“化性而起偽而為美”凸顯自身后天的道德修養,深參“由象悟意”的藝術祁向。他沒有把自己的不幸訴控于自家的詩書,反而集中筆墨把地域性的現實民風刻畫得十分酣暢,珍視“霧霾”式人生中的那一抹良善的光照,恰是對自身經歷最好敘事,也恰好反映自身對于社會邪惡、偽善的不屑。這是一個個、一組組看似靜態,卻極富象征性、抒情性的活潑生動漢字群化,承應且貫氣、簡約且清麗,率性物化,沒有任何復雜的旁飾,尤為沁人。
展開于空間向度的社會視角、視域的制約性因素和富有表現力、充盈著自身內在氣質與視覺筆墨張力的行徑叩問當屬思想,思想是相對獨立的個性化意識,魏 燮均對筆畫簡繁、揖讓等視覺沖擊力的基礎性源泉;字法的空間形態、張力的對比強弱、迎讓鑲合、伸縮變化等過渡性整合;墨法的色彩語言、墨韻生氣,以墨顯象等濃淡、輕重、枯潤的意境之美;章法拿捏得很到位,清晰的意識里沒有古板、刻意的做作,沒有那種匠氣的重復和過度化的矯飾?!肮P墨當隨時代”,點畫的醒豁與舒展,結體的開拓與形態,墨色的濃淡與力弇,反映出不同時代性的價值取向和審美?!扒蠊び谝还P之內”魏燮均以自身的筆墨尚韻“心量”去物化自身所處的時代,最終顯露出了自家的書風?!凹那橛邳c畫之間”,他盡力彰顯自身的學養與德性意識。他是靜守一隅的踐行者,對自身所處的時代有著“中的”筆墨論說,二、文辭詩作的率然“呼吸”。
魏燮均的詩各體兼備,尤擅長五古、五律,《九梅村詩集》即是有力的品讀依據;傳筆墨意象之味,摹空間情趣之勢,注重個人思想的構建和提升,他的書法力透紙背,字震九州,俊爽韶秀,風格盡顯,既尊古,又不復古,不定于一尊,也不拘于一律,《龍首山慈清寺碑文》及東三省、河北、河南、天津、山東的遺墨敘 事?!拔痕凭脑姇芯俊笔莻€動態的存在,既是遼北文化有代表的個案研究,也是東北文史上有重要地位的人物探討;既有對其農村田園風光詩的研究,也有對其 翰墨的研究。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打通儒家人格理想和社會理想的必要環節和重要通道。修身齊家之于魏燮均,是長時段地域文化的積淀與塑造。無論是作為意識、觀 念,抑或傳統,甚至是一種“實踐行為”正能量基因,都應該被遼北文化和東北文化史得到肯定。他酷愛運用詩歌表達自身對于生活的感受,“貧買奇民藏秘篋,飽 收佳句入奚囊”是他詩文創作的真實流露,在他生活的 77 年間共寫出三千余首,現在有據可考的有近千首。
磐磐大美:“詩者天地之心也”\\(《詩緯》\\),魏燮均稟是靈氣,游心江河湖海、名山大川,宇宙、蒼穹之萬象,墨光、筆觸之所射,不難有囊括無垠之氣象。魏燮均的藝術思想以儒家為主導,在他身上除了仁義禮智信等一般的儒家人格特性外,其人格中具有鮮明的隱逸“道家”的文化稟賦。其詩歌主要呈現風格:一為“靜照”(即靜觀萬象,心無掛礙),實景的觸目和感懷,涌上心頭,終歸是要付諸筆端、擠上花箋,固守清遠,寄意田園,恬靜自在,時代已賦予魏燮均以地域性詮釋的符號意義。在他的身上,具有厚重的“地域性”認同元素。魏燮均在金州任職期間,以理智的態度觀察金州的名勝古跡,“氣度陰晴色,潮喧早晚濫”,“云霞蒸海氣,風雨助潮聲”是他親臨游訪的詠贊。感懷大海的寬廣,喟嘆海市蜃樓的盛景,這些壯美雄奇、生機勃勃的景致使他忘我。如他在《登龍王島觀 ?!分袑懙溃?/p>
到此觀滄海,江河皆細流。
波濤空際合,島嶼望中浮。
水滴知龍宅,天晴看蜃樓。
無緣問徐福,何處是瀛洲。
一位藝術家,如果滿足于過日子式的記述,而不能從光怪陸離的“精彩”的現實表象下所覺悟,那注定是可憐和可悲的。詩文書畫是中國人最為直觀和最為凝練化的視覺形態,它是通向人格“修為”的有效手段。魏燮均作為一位遼北和東北文化發展史上有代表性的“文化核子”,不求聞達,靜默潛沉,孤燈長夜,甘守寂寞,與當時呈現膠狀亂世人情相比,顯得尤為的可貴難得,這種可貴難得讓他把心中胸臆傳達的很徹底、很通透。
祁向總是一個長久的獨守瞭望,要求自己必須冷靜且堅定的向前邁進,與客觀現實心契對晤,深得世間的大情大美,最終佇立高崖。魏燮均詩文比沉香木打造的太師椅,能坐、能倚;好比大觀園的美人靠能憑眺,可沉思。一聲驚嘆,沁入五官的是五寸的桀驁,給觀者留下來的是九分的通感。
二為“敘事”,魏燮均詩文的宏文記述是形而上學的“道”心流露、認識上的深遠、語言上的簡練、心靈上和知識上的淵博與匯通等?!胺缸再Y”同時又深入民間,體察民情是造成他詩文間隔化的必要條件,他的《金州雜詠》、《大火行》、《荒年嘆》、《賑災行》《大水行》等,記述了金州雖山高海闊,但草稀民悍、土地瘠薄、官稅重壓的地況和淳樸、勤勞、勇敢、友愛、不滿黑暗與追求“安土”和“樂郊”的現實民風。他思想感情的簾幕是造成他作品、敘述、敘述結構以及敘述性弦外意境的重要因素,造成這種隔,緣由于魏燮均心靈的“昌泰”與“釋懷”?!安迸c“釋懷”的境界是無比的“恬淡”和“靜謐”。魏燮均以其靜觀的態度觀察外物,觀察生育、養育自己的“黑土”,這樣的情形以其知己般的面目呈現于他的眼底,讓他熟悉而又陌生般的邂逅,攀談、了解、暢飲,以致達到忘我的境地,似乎這塊“黑土”與自己相擁、融化為一體。也正是魏燮均以敏銳的藝術 感覺捕捉到,并用富有表現力的敘事言語勾畫出這樣強烈且富藝術感染力,鮮明、具體、逼真、傳神的自然人生(社會生活或自然景色)畫面。魏燮均文辭詩作的“內美”(精神品質的淵藪在自己作品中的顯現)與“修能”(文辭的推敲與提煉)相得益彰,這正是他人生苦旅的真實寫照。
宋代理學家程顥說:“天下無一物無禮樂”,說的是萬物都承載著文化要素。也許,魏燮均再次讓水韻遼北蕩起了漣漪,把千錘百煉的詩書表露的蒼茫而樸厚,散漫而飄逸,勁健而圓渾,于方筆剛性處見氣勢,于寬博方正中見避讓對比,擬虛成實,虛實相映,使物化的客觀本體轉化為光明正大的心語圖式和工整上口的詩文韻律,使表現的形式、追求的內容與視覺效果規整工穩有機統一。于文野俯仰的自信間,于輕揚行止的雅俗上,稽首天外,巋然不動,雙足交疊“跏趺”端坐銀岡書院,靸踏一雙草質的屐履,踐著雨熱同季滲漉泥涂里沙沙沙地移動。面對現實空間、現實環境振振于心的持守和體悟。他“善待”書翰、享受“詩文”、守望“心靈”,而正是這些博雜的知識“底蘊”夯建,推舉著他成了鐵嶺“文化”的品牌,他為書韻遼北增添了一抹凝練而單純、含蓄而整體、優美而恬靜、綺麗而英爽的水墨“氤氳”。他照亮了遼北文化的表情,照亮遼北深處那些被久封的“浮白”,那些慢慢淡出人們視野的“皺褶”。
三、結語
“汗漫拾掇,茫無指歸”,時更變化,往日百家騰躍,扶花伴影的詩書襟懷已慢慢被“山寨復制”的“時尚文化”所稀釋,傳統文化地持守少了些本源祁向,有些法度的紊亂,但其主要特征仍保持不變。魏燮均沒法回避自己所處的現實空間,不論是純凈還是污濁。然而,在文辭和書翰創作中,自己可以“親近”地選擇,再造和升華一個敢于正視和心中祁向的“現實”。他秉其才賦,加上一顆率性而為的赤子之心,痛心、困惑、荼苦固不可少,愉歡、欣慰、囅然自能承受,一切五味雜陳,味有異殊。魏燮均整合自身的這些“味道”,頌吟“移情”于紙上,觸碰成了人生詩文和筆墨的“交響”。
遼北文化建設的韶秀春天已經到來,其勢已成,其時已至。地域性文化是中國文化生態中的一小部分,作為地域性文化代表的重要人物是具有民族主體性學術文化中的一員,對其研究意義就在于此,就在于經過了對魏燮均詩書整理、研討后,我們已經變化成一個重新認識、深度解讀遼北乃至東北文化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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