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乙己的人物形象及特征

文學作品《孔乙己》是魯迅代表作之一，以人物形象、性格來構成形象思維，反映了封建落后的科舉制度對知識分子的摧殘?？滓壹菏且粋€處于低層的破落知識分子的典型代表：一方面其生活十分窘迫，但還裝著知識分子的清高，不屑與不識字的勞苦大眾混在一起；另一方面，小說對封建社會的落后、愚味、保守、麻木不仁、思想閉塞等做了深刻的揭露。魯迅行文中常對舊中國的人性產生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復雜心理，希望通過自己的一支筆來喚醒大眾。

社會大眾對于受害者孔乙己的悲慘命運漠不關心，也反映了封建社會的黑暗無道，從而使人們產生對這個社會的強烈變革需求。

作者通過對孔乙己的典型外形描寫“總是穿著又臟又破的長衫，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揭示了其社會地位與人物性格。在舞蹈中編導也直接采用了文本中的外貌與形象。文本多次描寫他滿口“之乎者也”，連偷書也說成“讀書人的事……竊書不能算偷”，為自己的不良行為加以掩飾。另外，文本也描寫了其性格的多面性，他常將自已有限的幾個茴香豆分給小朋友們吃，當看到所余不多時，則又講到“多乎者！不多也”，十分幽默風趣。

二、舞蹈作品的情景描述

第一段，舞蹈在一段歡快、幽默的音樂中開始?？滓壹捍┲婆f長衫，彎著腰，懷里似乎揣著偷來的東西快步上場。隨后，手持酒杯，扭著秧歌步，飲酒為樂，十分高興。觀眾從一面高興陶醉、一面又用腳擦腿搔癢的人物形象中看到了窮困潦倒、貧酸的封建文人孔乙己。在酒足飯飽后，孔乙己開始劃拳，自得其樂，口中自言自語“之乎者也”等誰也聽不懂的話語。編導對于劇中人物塑造得十分生動、幽默、風趣，使得這一段的舞蹈語言輕松歡快，與作品結束時孔乙己的悲劇場面形成鮮明對比。

第二段，描繪孔乙己“偷了”員外家的書，遭到追打，以致腿被打斷的情景。背景音樂為一段“呀！呀！”的重復喊痛聲。在音樂的渲染下，舞蹈運用了諸多高難度的技巧動作，頗為夸張，整個舞段舞蹈動作快速進行，生動地描述了孔乙己偷書被發現，追打中被打斷腿的情景。

第三段，孔乙己的腿被打斷后，凄涼地坐在地上靠乞討為生。在這一段，舞蹈動作設計為以雙腿盤坐為主，雙手撐地前行。在此情境下，舞者仍在悲憤中苦中作樂，劃拳不止，但又苦于雙腿不聽指揮，使勁用雙手擊打自己失去知覺的雙腿。最后，舞蹈在一段古文誦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的聲音中結束，讓觀眾看后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三、舞蹈作品的動作分析

首先，舞者從舞臺后區躍向臺中，在空中兩腿緊縮于胸前，臉向右側驚恐回望。舞者以高超的彈跳力形成空中造型，將孔乙己偷書之后的內心驚恐表現得淋漓盡致（圖1）。出場后，舞者貓腰縮背，兩腿微屈以小跑步溜上舞臺，這個主題動作表達了孔乙己凡俗而又猥瑣的人物形象?？滓壹和禃?，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安全地點，開始仰面朝天，口中仿佛念念有詞，踱步后退，展示了一個舊文人自滿又自信的自我陶醉?？滓壹簝墒智吧?，似乎在撐開書本念念有詞，自認為滿腹經綸、才高八斗的他立刻變得昂首挺胸、精神煥發。然而這種狀態十分短暫，忽然，四面看客射來的白眼，讓其大部分時間還是處于彎腰駝背猥瑣的體態之中。第一段的舞蹈伴奏音樂以小快板活躍旋律出現，烘托了孔乙己酸腐可笑的行為特征。

第二段，孔乙己一聲聲凄慘的“呀！呀！”喊叫聲在音樂背景中出現，描述了他偷書被發現，在追打中被打斷腿的情景。這一舞蹈段落以行動為主，開始是孔乙己以一個凌空越大跳逃跑，接一個地滾站立，小步急跑，又跌倒后，單膝跪地連續三次向上躍起，卻沒有成功，然后，一個空中擺蓮，接旋子轉體360度，再接連續的掃堂腿，但最后想站起來卻又倒下。

這一段舞蹈編得十分精彩，高難度的中國古典舞技巧與被追捕的情景巧妙融合，觀眾仿佛看到孔乙己在地主家丁追趕下抱頭鼠竄，驚慌得翻墻越屋，不幸被家丁擊中倒地，雙腿折斷的生動情景，動作流暢而不做作。

第三段，音樂情緒悲涼又凄婉，催人淚下。在這一段，舞蹈動作以雙腿盤坐為主，雙手撐地前行，以乞丐的形象、啞劇的形式表達內心的痛苦與悲憤，讓人感慨萬千（圖2）。

四、編導的創作靈感及思路

舞蹈作品《孔乙己》編導胡巖是北京舞蹈學院古典舞系的青年教師。他在談到《孔乙己》的創作時說：“我實際上是踩著巨人的肩膀登上領獎臺的，魯迅的小說給了我太多的靈感，他的文章素材把孔乙己這個人物濃縮得那么好，人物時代和特性勾畫得那么清楚。而以前為我編舞的張云峰老師等人對中國古典舞的觀念給了我很大的啟發?！?/p>

（一）人物形象塑造

在一次創作研討會上，胡巖對其創作具體步驟講道：“魯迅先生已把孔乙己人物特性勾畫得很清楚，以下的工作就是尋找角色與讓角色在舞臺上動起來。在舞院附中找到了16歲的學生孫科，覺得他有一個刀條臉和瘦削的身材，通過化妝可以變成30—40歲左右孔乙己的人物形象?？滓壹菏桥f讀書人，古代文人無非是搖頭晃腦、走來走去、吟詩作賦等，不易形成大段的舞蹈動作，所以我選取了行動性比較強的戲劇沖突情節，編創了‘偷書——得意忘形——被打斷腿——悲慘乞討結局’的舞蹈動作，主要使用中國古典舞語匯，根據情節需要，也使用了部分河北地秧歌動作，表示一些恢諧風趣的動作?！?/p>

（二）舞蹈語匯使用

《孔乙己》舞蹈語匯以中國古典舞語匯為主，借用了河北地秧歌中一些恢諧有趣的動作，以及一些解釋情節的啞劇動作，動作選用緊貼人物性格特點。胡巖對舞蹈語匯種類的使用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對此舞蹈界一直有爭議，一種意見認為不能混雜，如古典舞只能用古典舞語匯，不能用其他舞蹈語種語言，以免風格混雜，搞得不倫不類；另一說法在現代年輕編導中較流行，認為各舞種語言都只不過是一種工具，都可以用來為塑造舞蹈形象服務。我自已較傾向于后一種，主要使用古典舞語匯，適量選取其他舞種的語言，以補充古典舞語匯表意的不足，對舞蹈本體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另外，對于斷腿后孔乙己的形象，我自己也深入生活，到街頭觀察斷腿乞丐行乞的行為與動作?！?/p>

（三）演員情緒培養

胡巖接受訪談講到在排練舞蹈《孔乙己》時，要激發扮演角色的小演員的情緒，讓其體驗孔乙己在劇情中因為偷書被打斷腿的悲傷心情。對此，胡巖道出了他的方法：“附中學生孫科只有16歲，很難體會到舊時代文人斷腿后生活無著的悲慘狀態。我除了叫學生看魯迅的書、看話劇《孔乙己》等，還結合該學生家庭經濟比較困難的實際情況，通過講述他父母為把他送到舞蹈學院歷經千辛萬苦的事情來激發他類似的情緒。小演員的父親已經下崗，母親是一個掃路工，支持他上學很不容易，講到這些情形小演員流下了感動的眼淚?！焙鷰r說他自己也受到了觸動，兩個人哭成一團。此舉為以后小演員在表現角色“孔乙己”劇情中被打斷腿的悲傷情緒提供了良好的情緒記憶?！?/p>

結語

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十分生動、形象，氣質與性格躍然紙上，舞蹈編導必須脫離文字，使其舞動起來。胡巖編導在深入研究原文本的基礎上，截取孔乙己一生中最具有可舞性、行動性的生活片斷，把最能顯示孔乙己生活、性格和命運的情節構成幾個舞段，通過形象的舞蹈動作，先把孔乙己的外貌、性格特點以及他被世人輕視的情景生動地表現出來，然后轉入到孔乙己遭受殘害的場景，最后人物以悲劇命運收場，使人心中難以平靜、回味無窮。作品以簡潔的舞蹈結構和精巧的藝術構思表現了深刻的主題。從以上范例，我們可以看出直接的生活經驗與間接經驗的書本知識相結合，使胡巖產生了靈感的火花，并在創編中付出艱辛努力，創造出了經典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