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統計，截至 2014 年 3 月末，中國外匯儲備余額為 3.95 萬億美元，占全球外儲總量的三分之一。正在不知不覺逼近 4 萬億美元大關的外匯儲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對我國經濟社會有怎樣的影響？如何做好外匯儲備經營管理？近日，在中國政府網的在線訪談中，國家外匯管理局總經濟師黃國波和國際收支司司長管濤就上述問題進行了解答。
巨額外儲的利與弊
在前段時間出訪非洲時，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直言 :"比較多的外匯儲備已經是我們很大的負擔，因為它要變成本國的基礎貨幣，會影響通貨膨脹。"數據顯示，目前中國 3.95 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余額高居世界第一 ;而位列世界第二的日本，在 5 月底外匯儲備余額約 1.28 萬億美元，與中國相去甚遠。巨額外匯儲備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有何利弊呢？
"外匯儲備繼續增長的深層次問題是國際收支持續不平衡，將帶來一系列挑戰。"黃國波認為，一是加大宏觀調控難度。外匯儲備規模過大，一方面增大了本幣供應，形成國內通貨膨脹潛在壓力，另一方面提高了央行存款準備金率和對沖操作壓力，對貨幣政策的制約程度進一步增加。二是增加央行資產負債風險。外匯儲備占央行總資產的比重超過 80%,央行的資產負債貨幣結構不匹配，帶來較大的匯率風險和成本對沖壓力。三是加大外匯儲備經營挑戰。相比巨額外匯儲備，國際金融市場容量較為有限，大規模投資面臨約束 ;國際金融危機頻繁發生，引發資產安全和價格風險 ;也存在政治、外交沖突引發資產凍結等極端風險。四是資源、環境等其他成本也在不斷上升，如有些原材料和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極易擴大污染，加劇資源和環境壓力。
但毋庸置疑的是，"保持比較大規模的外匯儲備對我國意義重大，特別是在多次危機中對宏觀經濟平穩有效運行發揮了很大作用。"黃國波說，2007年以來，西方實行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大量"放水",中國外匯儲備發揮了"泄洪區"功能，有效隔離了外部對我國實體經濟的沖擊，維持了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良好條件，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窗口。
黃國波表示 :"外匯儲備的基本功能是作為國家對外支付的保障。如果本幣是‘硬通貨',國際上普遍接受，就可以用本幣支付了。但在人民幣尚不是普遍接受的’硬通貨‘的情況下，我們需要外匯作為支付的保障。有了充足的保障，我們可以防范對外支付的困難，也可以防止人民幣匯率大幅度貶值的風險。過去 10 多年來，大規模的外匯儲備防止了匯率過快升值，有效支持了經濟高速增長、就業、居民收入和財政收入增加。"
流量、存量調控雙管齊下
如何改變外匯儲備過多的局面？管濤認為要雙管齊下，從流量和存量兩方面去調整。管濤說 :"解決好流量問題，控制好收支平衡，主要措施是加快推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結構調整，使經濟增長由較多依賴投資、出口拉動轉向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在穩定出口的同時增加進口，促進貿易收支平衡。提高外資利用質量，穩步拓寬資本流出的渠道，增加資本輸出，促進跨境資金雙向有序的合理流動。繼續完善市場化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培育國內的外匯市場，進一步發揮匯率對國際收支調節的價格杠桿作用。加強跨境資金流動的監測，完善應對預案，既要預防資本大量流入帶來的沖擊，同時也要防范資本集中流出可能帶來的風險，雙向監測預警，堅決守住底線。
另一方面是"盤活存量".管濤表示，要完善大規模外匯儲備經營管理體制，按照"依法合規、有償使用、提高效益、有效監管"的原則，根據國家改革開放整體部署和經濟發展的客觀需要，不斷創新和拓寬外匯儲備運用渠道和方式，提高外匯資源的使用效率。
當然，"這些事情做起來不可能一蹴而就，國內很多改革特別是涉及結構性的改革是一個長期過程，而且有些涉外經濟領域的改革要和其他國內的改革協調配套，不能操之過急。"管濤認為，促進國際收支平衡，同時也要兼顧增長、就業、通脹這些目標，不可能就外匯談外匯，就平衡談平衡。既然國際收支平衡是一個國際金融問題，會受到外部環境變化的制約和影響，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既要有信心和勇氣，也要有耐心和毅力。
將防范風險放在首位
國際金融市場充滿變化與不確定性，外匯儲備經營管理也面臨風險挑戰。對于風險防范問題，黃國波認為，首先是要有清晰、高效的授權機制，保障外匯儲備高效的管理和運行，在這個基礎上，按照安全、流動、保值增值的原則進行運作，將防范風險、保障安全始終放在首位，然后進行審慎、規范、積極地投資運作。
黃國波具體談到，一方面，大規模金融資產防范風險最重要的一個手段就是多元化、分散化，不要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里，東方不亮西方亮。市場不是每個人都看得準的，但是無論有任何方面的風險發生，都是可承受的，能夠被其他投資收益抵補的。另一方面，外匯儲備始終堅持審慎的投資理念，看不清楚的不投，分析不透的不投，始終在一個非常系統嚴謹的風險管理制度下，審慎地評估和前瞻性地分析外匯儲備可能面對的各種風險。在能夠辨識各種風險的情況下，運用先進的風險管理技術，提前預警，及時跟蹤，全方位、多角度地對各類風險進行監控和管理。
除了投資風險的防范，內控也非常重要。黃國波表示":外匯儲備管理高度重視內部控制，按照規范化、程序化、制度化要求，建立相互制衡的內控體系，不斷完善各項規章制度和操作規程，同時定期接受有關部門審計，并通過各種方式提高政策和管理的透明度，積極接受外部監督。
如何衡量收益？
外匯儲備投資收益為負并不意味著我們對外投資是損失的。因為投資收益差額反映的是外來投資的回報減去對外投資的收益，這顯然是經營主體有所不同，我們對外投資是我們賺錢，人家到我們這里投資是人家賺錢，但他們賺錢不等于我們虧錢。比如外商來華直接投資，投資經營以后有利潤，就要匯出利潤，但他給我們帶來了資金、技術、管理經驗以及創造就業、增加稅收，所以這不是我們虧錢的事。"管濤通俗地解釋說。
至于為何投資收益軋差以后是一個負數，管濤認為這反映出我國對外開放的結構性問題。一方面，我國利用外資，主要以外商來華直接投資為主，投資回報比較高，這是我們投資收益為負的一個直接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我國對外資產負債的主體錯配。從國家對外資產負債表上看，債權在國家，負債在民間。如果把外匯儲備這些資產剔除以后，民間對外凈負債將近 2 萬億美元。從國家層面看，我們是一個不成熟的凈債權國。從民間看，我們是一個成熟的凈債務國。如果從凈債務國這個發展階段看，我國是符合經常項目、貿易順差，投資逆差這樣一種國際收支格局的。
歸根結底該如何看待外匯儲備的收益率呢？黃國波表示 :"外匯儲備的資產管理跟一般投資有很大不同，外匯儲備要保持非常充足的流動性，因為它的首要功能不是去投資賺錢，而是用來作為國家對外支付能力的保障。
因此，外匯儲備經營管理的基本原則是把安全性、流動性放在前面，增值性放在后面。"黃國波進一步談道 :"考慮外匯儲備是否保值增值，一個基礎的出發點就是外匯儲備的購買力有沒有得到維持。
這怎么衡量呢？就是把外匯儲備的收益率和通脹率做比較，如果外匯儲備收益率高于通脹率，那么購買力就得到了維持。目前我們國家外匯儲備收益率遠遠高于被投資國家的通脹率，這意味著外匯儲備的購買力得到了維持，而且得到了提升，外匯儲備的安全性是有保證的。"其實，這些年面對全球低利率、低收益、高風險的環境，通過大力推進多元化資產配置，有效發揮不同貨幣、不同市場、不同金融資產之間此消彼長的對沖效應，綜合平衡下來，我國外匯儲備依然保持穩定增長，收益率高于被投資國通脹率，并不存在外匯儲備虧損的問題。
進入實體 藏匯于民
國務院一直強調金融服務實體經濟，在保障外匯市場正常購匯需要的同時，規模龐大的外匯儲備在支持實體經濟方面可以做出哪些努力？黃國波介紹，一方面人民銀行和外匯管理局通過創新外匯市場工具，運用多種方式如現匯、外匯期權等，通過一些平臺如外匯儲備委托貸款平臺，積極調節銀行和資金市場外匯余缺，通過貸款的方式對銀行外匯頭寸不足進行支持，調節資金余缺。另一方面對國家一些重點對外合作項目和國家重點支持的產業提供外匯資金支持，支持他們"走出去"和"引進來",緩解外匯資金不足。
還有就是與一些國際機構開展合作，重點支持新興經濟體，滿足當地投融資需要，為我國企業"走出去"、在當地投資以及貿易營造良好的國際環境。
除此之外，外匯管理局一直鼓勵民間的外匯資金運用和投資，實現"藏匯于民",緩解外匯集中于國家的壓力，通過不斷完善外匯管理體制，保障銀行、企業和居民的合法購匯需求。黃國波認為",藏匯于民"整體上還有很大的空間，難點在于這些年人民幣單向升值預期比較強烈，企業、居民不愿意持匯。這種情況再加上經常項目順差較大，外來投資持續流入，外匯積累就集中到了外匯儲備。
"除需進一步完善外匯管理政策外，推進’藏匯于民‘非常重要的一點是繼續完善人民幣匯率的形成機制，增強匯率雙向浮動的彈性，這樣大家就沒有單向預期，持匯意愿會更強，’藏匯于民‘才能逐步實現。"黃國波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