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全球信息化網絡化的發展，世界各國的軍事力量、經濟力量、社會生活和國家管理越來越依賴關鍵基礎設施和以網絡為基礎的信息系統。這些關鍵基礎設施日益自動化并相互聯結，使得以關鍵基礎設施和信息網絡為攻擊目標、采用網絡手段實施的各類網絡攻擊行為，對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構成的威脅日益嚴重[1].2012年美國針對伊朗等國發動的網絡空間戰，導致伊朗核設施癱瘓，重要機密資料流失。2013年美國“棱鏡門”事件愈加引發國際社會對網絡空間安全的普遍重視。因此，需要一種新的、不同尋常的思維方式來應對信息化戰爭。軍事思想不能停留在原有戰爭形態和軍事實踐的基礎上，必須根據時代的變遷和戰爭形態的轉變推進軍事思想的變革。
一、信息化戰爭的形態
在人類戰爭史上，先后出現過冷兵器戰爭、熱兵器戰爭、機械化戰爭等幾次重大軍事變革[2].當前，人類正由工業社會向信息社會過渡，戰爭形態也正由機械化向信息化、網絡化轉變，亦即正在發生空前深刻、廣泛的世界新軍事變革。
（一）信息化戰爭的基本形態
進入21世紀，高技術的迅猛發展和廣泛應用，推動了武器裝備的發展和作戰方式的演變。信息化戰爭發生在信息時代，以信息為基礎并以信息化武器裝備為主要戰爭工具和作戰手段，以系統集成和信息控制為主導，在全維空間內通過精確打擊、實時監控、信息攻防等方式進行的癱瘓和震懾[3].信息化戰爭不會改變戰爭的本質，但戰爭指導者必須考慮到戰爭的結局和后果，在戰略指導上首先追求如何實現“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全勝戰略，那種以大規模物理性破壞為代價的傳統戰爭必將受到極大的約束和限制[4].
（二）信息化戰爭的新形態
信息時代，網絡已融入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無論是生產部門、服務部門，還是政府機構，其運作都越來越依賴于無處不在的各種結構和各種規模的電腦網絡，尤其是通信、管理等系統與軍事系統、國家安全有著緊密聯系，對這些網絡系統的攻擊就是對軍事系統與國家安全的攻擊，所有會導致損失的病毒侵襲和黑客攻擊即可視為網絡戰爭。
美國政府安全專家Richard將網絡戰定義為一個民族國家為滲透另一個國家的計算機或網絡進行破壞和擾亂的行為[5].美國代理國防部長William J.Lynn稱：“五角大樓已經正式認定網絡戰為一種新的戰爭形式……（它）已經成為陸戰、海戰、空戰以及太空戰之外的能夠造成威脅的一種新的軍事行動”[6].由此可見，網絡戰已成為信息化戰爭新的作戰形態。
二、信息化戰爭的軍事指導思想
任何社會變革和軍事變革，都必然引起人們思維方式的改變；而思維方式的改變反過來又會作用于社會變革和軍事變革?！懊恳粋€時代的理論思維，從而我們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盵7]面對未來信息化、網絡化戰爭形態，我們在加強軍隊信息化建設的同時，又該確立怎樣的戰爭指導思想呢？
通常來說，孫子的戰爭理論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理論被譽為兩大經典戰爭理論。面對新的信息化戰爭形態，到底哪個經典戰爭理論更加適合，或者是否需要對這兩種理論進行“中西結合”呢？通過比較二者的文化和思維方式，來分析西方克勞塞維茨和東方孫子的戰略思想，以及這兩種思想對未來信息化、網絡化戰爭的適用性。
（一）克勞塞維茨的信息化戰爭思想
克勞塞維茨的戰爭思想根植于牛頓力學哲學。他將戰爭定義為“使敵人服從我們意志的一種暴力行為，暴力，即物質暴力是手段，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敵人是目的。為了確有把握地達到這個目的，必須使敵人無力抵抗，使敵人無力抵抗是戰爭行為真正的目標?！盵8]戰爭中使用的“物質暴力”也就是今天我們所說的動能力量。這種思維方式在傳統軍事思想中已經根深蒂固。
在現代非常規戰爭當中，克勞塞維茨思想的適用性遇到問題。為達到政治目標，克勞塞維茨從國家對國家的角度來考慮戰爭。國家間有明確的界限，但在信息化戰爭中，信息化的網絡空間并沒有明確的國家界限，網絡空間90%的基礎結構被美國掌握，并且世界范圍內的互聯網根服務器絕大多數位于美國境內。網絡攻擊者可能位于任何地方，不管是否有國家支持，甚至可以使用美國境內的網絡空間資產來攻擊美國，這就增加了網絡攻擊歸屬的難度。
即使網絡攻擊歸屬確定，克勞塞維茨的戰爭理論也只能適用于指導打擊攻擊者的網絡空間資產（如網絡或計算機設施）的動能戰爭。僅僅使用克勞塞維茨的戰爭思想，會將信息化的網絡戰爭歸類為對其他領域作戰的一種輔助。而信息化戰爭中的網絡空間有其自身特征，孫子的戰爭理論可以幫助形成網絡戰思想。
（二）孫子的網絡戰思想
孫子認為：“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盵9]要充分理解這種戰略思維方式，就需要了解“勢”的含義?！肮噬茟鹫?，求之于勢，不責于人，故能擇人而任勢?！?/p>
這就是說今之“善戰者”追求的是軍事力量的有效組合，通過改變“力的方向”使軍事力量處于最有利于發揮作用的位置，而不把勝敗簡單地歸咎于“人”的眾寡，即軍事力量的大小[10].孫子說：“兵者，詭道也?！睂O子的戰爭理論植根于戰爭以欺詐為基礎這一思想，“上兵伐謀”、“其下攻城”,只有在別無選擇時，才應該選擇動能武器。網絡戰中敵人可能在不使用任何動能武器的情況下取得勝利，所以，這些理念非常適用于網絡戰。
孫子的戰爭思維方式類似于我國古老的圍棋游戲。游戲雙方手執白色和黑色的“棋子”在一個19?19 的矩陣盤上進行游戲，每人每次只能在棋盤上放置一個棋子。每個棋子并不比其他棋子具有更多的價值或權力，他們彼此互相作用，棋盤上所有棋子的相互關系及所處的位置是圍棋戰略成功的基礎，這種游戲體現了孫子軍事戰略中“勢”的應用。
在圍棋游戲中你很難或幾乎不可能贏得一切，過度咄咄逼人的進攻行動往往會導致失敗。孫子戰爭理論中情報、欺詐以及事物間的關系都在圍棋游戲中充分的得到闡釋。
克勞塞維茨戰爭理論中的集群和機動理念在傳統的現實戰爭中得以體現。但在虛擬的網絡空間中處理類似于圍棋中棋子的相互關系則需要一個更加類似于孫子的戰略理論。究竟哪個戰爭理論，在什么時間及以何種方式更適用于信息化戰爭，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
三、信息化戰爭的陰與陽
根據我國道家哲學，陰陽是相互依存的，而動能和非動能戰爭之間也是相互依存的。因此，在未來戰爭中，孫子的戰爭理論可以看作是陰（非動能的），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理論可以看作是陽（動能的），這兩者是互相依存的，彼此沒有對方就不復存在。因此，我們需要將孫子和克勞塞維茨兩種戰爭理論共同作用，來應對未來的信息化、網絡化戰爭。
（一）信息化戰爭中的陰
信息化戰爭在非動能的網絡戰爭環境中最好使用孫子的戰爭理論，特別是在情報和欺詐方面，以及如何處置相關事物間關系方面。根據吉爾特·霍夫斯泰德的文化五維度模型，中國文化比較重視長期目標。在考察孫子的戰爭理論如何在網絡空間中運行和作戰時，必須考慮這些文化特征。
情報和欺詐是網絡戰的核心原則。2006年的以色列-黎巴嫩戰爭中，黎巴嫩通過欺騙取得了巨大成功。一名支持黎巴嫩的自由攝影師在對以色列的襲擊現場拍照后，使用Photoshop對相片進行了修改，使相片顯示出更多的戰爭破壞效果。由于公眾看到You Tube網站共享視頻非常容易，即使黎巴嫩原本有可能贏得動能戰爭的勝利，但這也使以色列失去公眾的支持，置其于不義。
孫子兵法中“勢”的理念是網絡戰的關鍵。孫子說：“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盵11]
網絡戰中的物理設計及其管理影響“勢”的發揮。網絡作戰行動將連接貫通許多“網絡地形”,“網絡地形”即網絡體系結構，包括由各種設備構成的硬連接結構和軟件系統結構，如：.com、。org、。edu等。就像陸戰中要理解不同的物理地形一樣，網絡戰士也需要理解每種“網絡地形”的區別。信息化戰爭中的網絡空間是人造空間，改變“網絡地形”,建立一個完全不同于對方的網絡空間領域，就可在網絡空間的布局中獲得潛在優勢，從而使敵人很難或不可能按照他們熟悉的方式進行操作，以削弱敵人對該領域的操作效能。
（二）信息化戰爭中的陽
美國《空軍作戰準則3-12》指出，“正如空戰從最初作為陸戰的輔助手段發展而來一樣，太空和網絡空間也同樣將從他們最初的配屬角色發展起來，逐漸發展成為獨具各自特征的戰爭領域?！盵12]
雖然網絡空間已成為一個單獨的作戰領域，但信息化、網絡化可能貫穿于所有作戰領域并將各作戰領域進行聯合。未來戰爭的作戰領域相互依存，戰略層面的網絡戰勢必波及到其他領域，因此需要應用克勞塞維茨的動能戰爭理論來指揮攻擊信息化的關鍵基礎設施和網絡資產。
未來戰爭是網絡戰和信息化條件下動能戰爭有效組合的全面戰爭，作戰空間包括真實的陸?？仗旒疤摂M的網絡空間。因此，我們需要擴展視野，采取新的思維方式，將孫子的戰爭理論與克勞塞維茨的戰爭理論進行組合使用，作為未來信息化戰爭的指導思想。
四、總結
由于網絡攻擊的低成本和攻擊原因歸屬困難，非國家行為者或個人也可以在網絡空間中攻擊一個國家。在信息化戰爭中，我國也會涉及到網絡空間中的不對稱攻擊問題，國家行為者將會繼續追求網絡空間的不對稱優勢，通過情報搜集和欺騙行動以及對敵國物理攻擊的形式戰斗。由于情報、欺詐以及網絡中事物間的關系需要采取一種不同的思維方式，所以在實現戰爭目標時，硬碰硬的戰爭理論往往沒有巧妙的非動能方法更有效。面對信息化戰爭空間的多維化和形態的多樣化，必須形成孫子與克勞塞維茨相結合的軍事指導思想，并能夠不斷適應戰爭領域的頻繁變化，保持對未來戰爭的行動自由。
參考文獻
[1] JANCZEWSKI L J, COLARIK A M. 賽博戰與賽博恐怖主義[M]. 陳澤茂， 劉吉強， 譯。 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3: 11.
[2] 趙小芒。 面對未來戰爭的中國軍事哲學[M]. 北京：解放軍出版社， 2012: 95.
[3] 張 召 忠 . 信 息 化 戰 爭 的 特 點 [N]. 學 習 時 報 ,2004-04-05（7）。
[4] 曹立德。 信息化戰爭--未來戰爭基本形態[N]. 北京日報， 2001-02-2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