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聲猿》為明代徐渭所作雜劇,包括《狂鼓史漁陽三弄》、《玉禪師翠鄉一夢》、《雌木蘭替父從軍》、《女狀元辭凰得鳳》( 以下簡稱《狂鼓史》、《玉禪師》、《雌木蘭》、《女狀元》四個故事) .作為明代雜劇的代表劇目,《四聲猿》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后世評論贊頌者繁多,如袁宏道云: “予少時過里肆中,見北雜劇有《四聲猿》,意氣豪達,與近時書生所演傳奇絕異?!房蜕鷩L寄予書曰: ‘文長,吾老友,病奇于人,人奇于詩,詩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畫?!柚^文長無之而不奇者也?!?/p>
王驥德云: “徐天池先生《四聲猿》,故是天地間一種奇絕文字?!赌咎m》之北,與《黃崇嘏》之南,尤奇中之奇?!薄端穆曉场分械墓适骂}材經過后世小說、戲曲、影視的多次重新演繹,已經為普通人所熟悉,積淀于我們的記憶之中,但作為明代雜劇的典范,被澂道人稱為明曲第一的《四聲猿》原本,到底具有怎樣的藝術魅力,能讓無數人擊節稱奇呢? 本文結合作品試從形式之奇巧、意蘊之奇趣、作者之奇才三個方面來做分析。
一、形式之奇巧
元雜劇與唐詩、宋詞一樣,成為一代文學之后終于走上格律化、體制化道路,其質量和藝術水準成為后世戲劇創作的圭臬。后世戲劇文學在此基礎上演變發展,至有明一代,形制更為自由、更具有生命力的明傳奇得到發展和繁榮,開創了戲劇藝術的新局面。這兩者都有龐大的體制和完整有序的結構,前后輝映,各領風騷,成為中國戲曲的兩座高峰。
但在明傳奇融合北曲聲腔和元雜劇藝術樣式的精華并逐漸文雅化、規格化、聲腔化進而成為全國性大型戲曲樣式之前,必有一個南北曲融合互補的階段,徐渭正處于這個階段。
首先,開放性和兼容性相宜的結構追求。元雜劇體制為四折一楔子。一個劇本由四折組成; 在音樂上,每折只使用一個宮調并且不能重復。而全劇只能由一人主唱,正末主唱的稱為“末本”,正旦主唱的稱為“旦本”.南戲則分“出”,但出數不做規定,音樂上也不限一個宮調,角色上不限一人主唱且歌唱形式多樣,有獨唱、對唱、合唱、輪唱等。到晚明時期,嚴格遵守元雜劇體制的已經很少見,徐渭更是秉承其一貫“不骫于法,亦不局于法”的藝術追求,吸收南北優長,據情剪裁。
《四聲猿》不僅體制靈活,而且獨創性地將四個題材和情節缺少關聯的獨劇合為一劇。每個獨劇的篇幅也視劇情的需要而設置: 《狂鼓史》一折,《玉禪師》、《雌木蘭》各兩折,《女狀元》五折。這不僅突破了元雜劇四折體制,連敘事文學的連貫性也打破,將故事貫穿的不再是情節,而是作者的主體精神,給人以奇異醒目之感。而且短小精悍,如《狂鼓史》只有一折,如寶劍鋒利閃電敏捷,尤其便利于作家抒寫懷抱、宣泄情感而不必考慮故事情節等敘事要素的束縛,更有利于集中的痛快的抒情。這種體制最接近被稱為匕首的雜文,用于描畫荒唐、嬉笑諷世、憤世嫉俗、感懷身世的文人化創作再合適不過。在明雜劇中,這種短小的諷世雜劇個性鮮明,成就突出,易為后世文人所接受。
其次,宮調使用的靈活?!皬难莩w式上看,嘉靖以后的雜劇大都是南北合套或者純用南雜劇,雜劇的純北曲形式從北曲上看已經終結?!蓖躞K德稱徐文長雜劇“故是天地間一種奇絕文字?!薄端穆曉场分?,《玉禪師》約作于嘉靖三十五年( 1556 年) ,其他三部作于萬歷三年( 1575 年)?!端穆曉场氛沁@種融合時期的典范之作。王世貞《曲藻》中談到北曲和南曲的區別:凡曲: 北字多而調促,促處見筋; 南字少而調緩,緩處見眼。北則辭情多而聲情少,南則辭情少而聲情多。北力在弦,南力在板。北宜和歌,南宜獨奏。北氣宜粗,南氣宜弱。
此吾論曲三昧語。對于注重表達自我主觀情思的徐渭來說,自然是據情剪裁,不拘格套?!端穆曉场繁闶潜鼻湍锨蝗诘牡浞?。這一交融,使劇本呈現出生機蓬勃的精神風貌: 《狂鼓史》為北曲,一折; 《玉禪師》為南北聯套,二折; 《雌木蘭》為北曲,一折; 《女狀元》為南北聯套,五折。同時徐渭反對尋宮數調,認為南戲本是“村坊小曲而為之,本無宮調,亦罕節奏,徒取其畸農,市女順口可歌而已,諺所謂‘隨心令’者,即其技與”? 于是,表達禰衡懷才不遇備受壓抑的不平之氣和慷慨悲壯的情懷,便用“字多而調促,促處見筋……辭情多而聲情少……北氣宜粗”的北曲,況且,“擊鼓罵曹”這樣的藝術創造,更要將擊鼓和痛罵的動作以短促有力的音節展現出來方才痛快,至于效果,祁彪佳《遠山堂劇品》評語: “此千古快談,吾不知其何以入妙,第覺紙上淵淵有金石聲?!北磉_黃崇嘏意欲顯示才調高妙的隱微心理,便用“字少而調緩,緩處見眼……辭情少而聲情多……南氣宜弱”的南曲,細膩委婉。
二、意蘊之奇趣
《四聲猿》從劇名含義、題材選擇、體裁處理到整體風格都給人一種耳目一新之感,無不透露出作者的精心布置和托意深遠,充滿奇趣。
首先,名字奇特,動人情思。單就《四聲猿》這一個名字,已經足以使人意遠,將人帶入悠長傷感的漁歌所營造的“猿鳴三聲淚沾裳”的境界中?!鞍蜄|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這是《水經注》中記載的一首關于長江三峽的漁者歌謠?!霸硣[之哀,三聲已足使墮淚,而況益以四聲也! 其托意可知矣”.于是作者之意,若要體會這第四聲猿鳴之哀,也須觀者親臨如三峽山水般清冷絕寂奇險境遇之后,再回首玩味。這第四聲猿嘯何嘗不是感慨人世險惡,孤獨行走,像首人生的挽歌。杜甫有《秋興》詩: “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華。聽猿實下三聲淚,奉使虛隨八月槎?!睈蹏鴳n民的深情滿溢?!杜疇钤氛蹟底疃?,托杜甫詩意也豐。開篇《女冠子》即取杜甫《佳人》詩比喻主人公的身世孤單,性情高潔,才華清俊??既钤念}目,三首有兩首化用杜甫的詩意。其中一首《北江兒水》:西鄰窮敗,恰遇著西鄰窮敗。老霜荊一股釵,那更兵荒連歲,少米無柴。況久相依不是才。幸籬棗熟霜齋,我栽的即你栽。盡取長竿闊袋,打撲頻來,饣甫餐權代,我恨不得填滿了普天饑債。這其中就有徐渭自己安得廣廈千萬間的意思。那么這第四聲猿嘯,何嘗不是替天下寒士們發的。
其次,題材奇異,奪人耳目?!犊窆氖贰穼懚[衡在陰司判官的要求下,將曹操一生劣跡補罵一番,曹操在判官鐵鞭之下還要裝足舊時模樣,最后禰衡得上帝賞識,招為御前修文郎。劇中,判官“姓察名幽,字能平”,是一個“明白灑落的好判官”,且對文士極為尊敬,這補罵的痛快便是在他的主持下進行的。復仇手段的奇異,要到陰司后,代表正義一方的禰衡才能借助公正判官之力罵曹操一個蓋棺定論,好生痛快。
而曹操到了此處完全是紙糊的老虎,供罵的對象,任擺布的小丑。是非要到夢境中才分明,現實的絕望和顛倒不言而喻。當年的曹操借劉表、黃祖之手殺了敢于罵他的禰衡,如今的嚴嵩假他人之手害死了敢于直陳時政的沈煉?!端穆曉场穭≈卸[衡氣概超群、才華橫溢,26 歲英年而亡,只能以為鬼判、上帝修文書實現其價值。悲哉! 《狂鼓史》不僅是為好友沈煉鳴不平,而且抒發了自己那股英雄失路、托足無門之悲。
《玉禪師》寫修行二十多年的玉通和尚因為沒有相迎新到府尹柳宣教而遭其報復,被官妓紅蓮使計破了色戒羞愧而死,立誓要投胎到柳宣教家為女,將來為娼做歹敗壞他家門風,如愿后被師兄點化醒悟的故事。神權也好,政權也好,互相攻訐報復全利用一個色字。官府對不順自己的總要打擊報復甚至置之死地。佛門宣揚四大皆空卻違背基本人性,且把形式的戒律看得太重,一經破壞立時便將世俗爭斗塵世污穢填滿胸臆甚至變本加厲。此劇將神權、政權的虛偽肆意玩弄。這也是與晚明個性解放、肯定人性正當欲望的社會思潮相吻合。
《雌木蘭》、《女狀元》寫一對女子女扮男裝,一文一武。文的高中狀元,“詞源直取瞿唐倒,文氣全無脂粉俗”,管理民事大展“惠民束吏之才”,斷三樁疑難案“理冤擿伏,可也如神”,文思有倚馬之才,“撐著珍珠船一般,顆顆都是寶”,更兼“琴天籟,畫活苔,棋吾敗”.取她做狀元的老師看中她的才華,立要招她為婿,她只好說破身份,終于又同老師的兒子即新任狀元成婚。武的則為了國家急需軍士,父親老邁弟弟年幼,因此換男裝替父從軍,終于建立功勛,功成身退嫁給王郎。
首先,兩部戲在題材處理上奇特在: 首開女子易裝戲曲題材之端。自從《四聲猿》推出黃崇嘏、花木蘭一文一武兩位杰出女性,不僅傳奇作品全力響應,而且雜劇創作亦精心效仿,有清一代即有多部作品問世。王夫子《龍舟會》專寫謝小娥易男裝為仆,三年報仇雪恨的故事,無一例外體現出《四聲猿》雜劇的精神浸染。
其次,在以喜寫憂的結局處理。身為女子同樣有治國安邦之才,且滿腹才華,功業手到擒來。徐渭對她們進行熱烈的贊美,于是兩劇都提到的似叔援嫂溺難辭手的傳統理由早已在二人才華的張揚和贊美聲中淡出,讀者感受到的分明是兩位主人公的主動和自信,當才情得到展示后,主人公的行為之奇,才藝之絕統統歸于正統,歸于沉寂。表面看女貌郎才,皆大歡喜,可是,當夜空剛綻放過絢爛的煙花,人們的思想還會只看到平靜的黑色嗎? 世俗人看到的依舊是國人平素喜愛的大團圓,然而從藝術效果上看,卻正如《紅樓夢》中的《收尾》判詞: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再絢爛的綻放也都是一個悲劇收場。
最后,本色觀造成的奇妙的審美風格。所謂本色,指語言通俗曉暢且符合人物身份和性格,徐渭《南詞敘錄》中反對以時文為南曲,反對將經、子之文勻入詞曲創作中,甚至賓白也用文言的創造方式?!胺蚯救∮诟邪l人心,歌之使奴、童、婦、女皆喻,乃為得體”.因此,寧“俗而鄙之易曉”也要越通俗明暢越好,在于其素色本天然而已。而故意扭捏,婢作夫人,以入詩尚不可的經、子語入曲,徐渭直指這樣的原因在于“直以才情少,未免湊補成篇”.藝術是為了豐富人類的情感,并將其提升到一個更高的境界。真正好的藝術作品一定是以情動人的,直接觸動人心本色。要達到本色,有多種方法,徐渭選擇抒情的寫意。徐渭作為中國文人水墨畫青藤畫派的鼻祖,獨創的潑墨水墨畫法一直以筆走龍蛇、氣韻生動之意震撼人的心靈,重視神韻多于技巧,比工筆易流于纖細柔弱更顯氣象之大。這種大寫意的美學觀必然滲透進戲劇觀中。
三、作者之奇才
《四聲猿》劇作之奇,歸根還在于作者徐渭之奇,在于他才奇高而命運奇坎坷的反差與作品本身相互聯系而讓人對雙方都產生了更深的理解和悲嘆。如果說理解了作者的思想和經歷,我們對作品本身也會有更深刻的感觸。
首先,徐渭缺少家庭的歸屬感。徐渭出生百日喪父,由嫡母撫養。嫡母無子,雖然對徐渭疼愛有加,但是在徐渭十歲時因為家庭經濟困難,徐家賣掉了包括徐渭的生母在內的一批仆人,無論有意與否都給童年的徐渭留下了心理陰影。
嫡母苗宜人與另外兩個非她親生的兒子不合,徐渭也受到家庭緊張關系的影響,自覺“骨肉煎逼,萁豆相燃,日夜旋顧,唯身與影”,而這個疼愛自己的人也在他 13 歲時離世?!安u劇時,渭私磕頭,不知血,請以身代,請醫路。卜人語以讖語惡,不食三日。嫂憐之,好語之。稍粥”.在這種境況之下,徐渭缺少基本的親情,童年時代的心理陰影必然對徐渭有影響,他獨立以至于孤僻的個性以及最后精神的瘋狂與童年時代的經歷不無關系。其次,人生遭際的極度坎坷。少失怙恃,家道中落,青年喪偶,仕途無路,而詩書文畫奇絕于世,徐渭的人生極度坎坷而傳奇。在這所有困苦之中,仕途無望的打擊尤為嚴重。
“舉于鄉者八而不一售”,“再試有司,輒以不合規寸摒斥于時”.在《女狀元》中黃崇嘏女扮男裝前去應考的動機也是如此,而且她對自己的才華極為自信,“管貝青取唾手功名”,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然而徐渭卻終不得志。
徐渭的奇才還體現在他的軍事才能上。從 37 歲到 42歲的 5 年間在總督胡宗憲府做幕客,是其一生得意之時,“一切疏記,皆出其手”,“文長自負才略,好奇計,談兵多中。凡公以餌汪、徐諸虜者,皆密相議,然后行”.“渭知兵,好奇計,宗憲擒徐海,誘王直,皆預其謀”.當時的浙江總督胡宗憲,大權在握、威震東南,手下有俞大猷、戚繼光等抗倭名將,負責東南抗倭事宜,關系重大。這樣一個人物對徐渭言聽計從、禮遇有加,又是在徐渭最不得志半生潦倒的時候,對徐渭的意義可想而知。然而,這樣一個人物卻因為嚴嵩倒臺而受牽連,終于死在獄中。
當世界是非顛倒,假作真時真亦假。懼怕也好,看透也好,徐渭“遂發狂,引巨錐剚耳,刺深數寸,流血幾殆。又以椎擊腎囊,碎之,不死”.其后更加憤世嫉俗,佯狂愈甚,自稱畸人,自為畸譜,自為墓志銘,“晚年憤益深,佯狂益甚。顯者至門,或拒不納”.“世事顛倒,半明不滅。暢道是舊恨連綿,新愁郁結; 獨有一般差似我,滿肺腑難陶泄,除紙筆代喉舌,積高千丈恨難消”.于是本色明暢的語言洪流,汪洋恣肆的情感大寫意,極具藝術感染力的唱詞賓白,讓人強烈共鳴的藝術典型,真情流露的自喻性抒寫,極具張力的主體精神,情感與藝術形象的有機結合,“不骫于法,亦不局于法”的藝術追求,徐渭的人格風貌和藝術精神,通過這個雜劇傳遞給后世同樣塊壘難消的讀者、觀眾?!端穆曉场返摹捌妗?也有觀者感于徐渭本身行為才情之奇的因素,因為對于作品的解讀,始終脫不開對于作者的人格和精神的解讀和對話。
《四聲猿》之奇,也就在于,才的絢爛華麗,性格的豪放不羈自由灑脫,構成一個理想的人格與精神的典范,而小人的詆毀甚而時代的壓抑給“才”造成的重重障礙成為一個詠嘆不盡的曲調。當徐渭通過自己的親身實踐,從人生、才華、遭際、創作上都給這個話題提供了一個極端的范例,為天下文士吐氣嘯悲吶喊,后世文人怎能不在同聲一哭中感到心靈的強烈共鳴,進而在藝術上和人格上進行模仿或贊譽呢。徐渭的《四聲猿》便在這絕異的“奇”氣中得到歷史和精神的延續。
四、小 結
《四聲猿》中,不管是《狂鼓史》借陰司痛罵,《玉禪師》借轉世投胎復仇,還是《雌木蘭》、《女狀元》借易裝實現才華,都是通過不真實的幻境才能實現作者的理想。與傳統戲劇題材相比,主人公的落難原因也不是家道中落、小人挑撥、壞人當道,而是因為虛偽畸形的現實與主人公性格中對獨立自由、真純自然的天性的向往的尖銳對立造成的。因此傳統戲劇中主人公的苦難容易被觀眾同情和理解,因為他們即便是受難也并不孤單并最終能通過戰勝困難重新被納入主流社會,獲得重生; 但徐渭筆下的主人公所追求的理想和掙扎的方式在世俗看來都是怪而狂的,他們的苦悶只有通過狂來宣泄,“未須磨慧劍,且去飲狂泉”.本來畸形的是你,偏偏惡名的是我,《四聲猿》的“奇”便因此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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