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廣島之戀》是由阿倫 . 雷乃導演,由杜拉斯編劇的一部20世紀50年代黑白劇,故事內容簡單,講述了法國女演員在廣島參演反戰電影時與日本建筑師發生的一段戀情,在兩者曖昧的一夜中,女主角穿插講述二戰期間她與德國士兵在內韋爾相連的往事;然而此電影在簡單化故事演繹中,借助個性化的表達方式、獨特的敘事角度、雙聯性的情感連線、復雜多元的思想主題向當時傳統性的電影進行宣戰,盡管當時有人指出《廣島之戀》是一部異常令人厭煩、浮夸、充滿最遭人恨的文學電影,但其作為一部經典的反傳統的現代主義電影,不僅宣告了"左岸派"的興起,且促使西方電影從古典時代向現代時期進行轉型.
1 故事主題的多元化--人的現代性的映射
電影的思想性是電影價值的最典型標志《,廣島之戀》表象在闡述女主人公的兩段戀情,闡釋著戀愛的歡快、掙扎、掙脫與無奈,而透過兩段戀情,尤其是她自述的與德國戰士的戀情,我們從中發現"愛情與反戰""、肉體與靈欲""、博愛與人性"、"理智與情感"等多元化的故事主題,尤其是人性思想主題.
二戰期間,女主人公與德國戰士相戀,他們相會在河邊、地窖里、雪地里,她瘋狂地愛著敵對國的戰士,她為愛瘋掉了,而在戰爭結束之時,她的愛、她的瘋也由此枯萎、沉默、死寂,甚至遺忘,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它一點一點地過去了.當然,后來我有了孩子……",而在即使有了新的家庭,這份戰爭時代的愛情、這份瘋狂也是塵封的,因為這個女人的愛情已經在內韋爾的地窖里被凍死了,被一萬度的高溫熱死了,或是被嘗血的滋味淹沒掉了,所以,在她離開內韋爾到達巴黎后,她結婚、生子,過起了普通婦女的生活,過起了無須精神支持也會用身體去愛的生活,正如她所說"我是和丈夫相處得很好的女人""、我愛男人".于是她以為她忘記了戰爭時期的男友,而當她在廣島看到這個似曾相識的異域男人、日本男人、當初敵對國的男人時,她又瘋狂了,她的瘋狂不單單是對日本男人的靈與肉的愛,還激發了他那塵封14年的回憶,此刻回憶戰勝了遺忘,尤其在酒吧點起一支煙、端起酒杯的時候,她又徹底瘋掉了,在這個眼前所愛的男人面前,在這個趨于和平的年代中,她悲痛而瘋狂、忘我而忘心地向對面的男人講述著戰爭中的愛情,講述著戰爭中對愛情的迷戀、向往、掙扎,這無疑將她與日本人的愛情和戰爭年代那見不得人的愛情形成對比,尤其在日本男人當眾吻她、抱她、遞煙、遞酒、扇她兩個耳光時,這兩份愛情間的互襯性尤為突出,她的回憶尤其明晰,那份回憶已經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這份痛苦必定會伴隨終生.
回憶是如此痛苦,哪怕是小小的愛情,僅僅是戀人的失去,這份痛苦以小見大闡釋了"失去愛""、失去心靈"或者是"失去身體"的痛苦,而在呈現廣島原子彈爆炸帶來的人體頭發脫落、未足月畸形胎兒出生、男人無生殖能力等畫面時,這份痛苦的力度顯然不足以給人大場面的震撼,于是,提示我們,必須忘記痛苦,然而忘記痛苦就意味著忘記背叛、忘記痛苦就意味著忘記歷史.因此,即使歷史已成往事,這份痛苦也刻骨銘心,誰也不能驅逐深扎在心底的陰霾,誰也不能撫平戰爭帶來的傷痕.
由此可見,此影片打破了大意直白的主題,將以人性為中心、情感與理智相矛盾、記憶與遺忘相矛盾的多元化主題注入其中,正如雷乃所說"影片原本就是建立在矛盾的基礎上,包括必然的、可怕的遺忘的矛盾,一個在集體的,、巨大的悲劇背景上出現的個人的心酸而渺小的命運之間的矛盾".當然,電影在表達多種矛盾存在的同時,并無約束觀眾對故事主題的思考,而是以情節的淡化、人物性格的不確定、欠完整的矛盾沖突、以開放化的情節展示,刺激觀眾根據自身的情感思想、經歷等進行心理與精神的對撞,將思考權交給觀眾,今兒增強了影片的思想性,拓展了故事主題的多元性.
2 敘事空間的"心理化"--敘事模式現代性的映射
傳統敘事方式多以故事情節、時間、地點等程序化模式展開,憑借不斷的回憶、追敘來確立過去與現在的關系,而這種敘事模式或停滯在當時的時空中,或停滯在現在時空下,難以實現時空自由轉換;而《廣島之戀》借助女主人公心理變化、跳動性言語、意識流手法,打破了傳統邏輯性的時空性的敘事模式,為影片注入了自由、跳躍、感性因素,使影片呈現出敘事空間\\(敘事時空\\)的心理化特征.
其一,情感連線的交叉性、心理化.從整部電影敘事結構上看,存在現實動作線和心理動作線兩條敘事線條,以女主人公與日本男人的情感糾葛這一現實動作線貫穿整部電影,推動敘事情節的進步,并借助此情感激起的女主人公的心理變化,深化性愛、人愛、生命情懷,這兩條動作線是互動、互生、互釋的,兩者共服務于多元化主題的體現.具體來看:一是,現實中女主人公與日本建筑師性愛場景激發并維持了她情感思想、心理情緒的發生與發展.影片以兩人在性愛中反駁性的對話"你在廣島什么都沒看見,什么也沒有"、"我都看見了,都看見了"引開,緊接著將看見的醫院、博物館、空蕩蕩的和平廣場、人群、兒童、花朵、狗、魚等場景伴隨對話展開,像是女人的自言自語、像是機械性的答問,在灰白色畫面將原子彈轟炸后的長島廢墟場景呈現時,女主人公對二戰這段歷史的反思、評價,由此她對過去生活的回憶拉開帷幕.第二次性愛的開始,將敘事進一步推進,尤其在他追問,在他們第二次發生性愛時,日本建筑師不停地追問"告訴我……像這樣的事……你經常遇見嗎?",女主人公回答"不太經常.但也有過……我這個人道德上是可以的?"由此引發了女主人公對"別人道德的質疑"及內韋爾的回憶,漸漸揭示出女主人公內心的隱秘--那段與德國戰士的愛情,那段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經歷,那段嗜血、孤寂、對人性質疑、對情感質疑的心跡,由此影視場景由宏達的二戰中的長島畫面自然地切入到女主人公狹小的私人思維空間中,進而以女主人公情感經歷、心靈變化映射二戰歷史中的人性、感性與理性、人情,以心理的波動反照歷史.二是,女主人公自由式的思維、跳躍性的心理支持了現實情感的發展,營造出立體性的、穿越時空性、自由調度的超現實場景.女主人公在內韋爾的情感經歷是慘痛的,她要忘記痛苦,理性地生活在現實世界中.因此,在與日本建筑師偶然相遇且激情四射后,她猶豫著自己的離開、駐足或是長期留在日本,她此刻心里的彷徨、糾葛與當初那刻骨銘心的心理相迎,而此種心理恰進一步維持了她的回憶,現實與回憶的雙重心理在此凝合,將電影情感主題提升至最高程度,尤其在女主人公回憶德國戰士死去那刻時,女主人公徹底瘋掉了,她的心已回到了那一時刻,像是入魔一般,而在日本男人連扇兩個耳光后,她有回到了現實,她平靜了,理性地端起了一杯酒,此刻實現了歷史與現實畫面的自由調動,實現了女主人公在歷史與現在中的穿梭.
其二,意識流敘事及內心獨白的運用.影片以心理化的敘事模式實現了歷史與現實的互生、互映與互釋,而此效果的實現,得益于意識流敘事及內心獨白的使用.意識是流動的,并不表現為一些割裂的片斷,杜拉斯、阿倫雷乃自稱是"內心的現實主義",與傳統現實主義不同,他們以鏡頭回閃、跳躍、交叉、反復、倒置及拼貼等方式,創造了一個隨意撥弄的時態,將攝影機鏡頭深入到女主人公的心靈之中、精神領域,從而拓寬了電影的表現時空.首先,言語上的獨白.敘事上借助話劇對話性的敘述方式,集中于兩人之間的問答,而日本男人多問、少答,日本男人的話語服務于女主人公的心理變化,因此,電影語言雖是兩人的對話,實際上是女主人公的內心獨白,尤其女主人公深陷痛苦時的喃喃自語,以獨白取代講述,強化了整部電影的思想性,表現出"世界并不是被描繪的,而是反映在認得腦海中的".其次,行為動作意識流.除言語性獨白外,動作性的獨白方式,如女主人公獨自行走在日本街巷中、蹲坐在酒店門前、神情模糊地望向地面、快速地上下樓、下意識地向臉上撩水等,這些動作性的言語均運用了意識流手法.最后,自由聯想.自由聯想是人物意識流的必然階段,意識活動中的主體與客體可在聯想中實現穿越、角色互換,甚至是角色凝合,電影以女主人公的自由聯想為一敘事線條,不但實現了角色在歷史與現實中的穿越,且打破了傳統敘事時空限制,將過去與現在交織在一起,營造出意識活動具有的真實時空性結構,實現了情感主題的升華.
3 書寫方法的超越性--影像藝術現代性的映射
從影像書寫方法上看《,廣島之戀》融合了前現代和現代影像多種書寫方法,實現了影像書寫方法的整合、揚棄與超越,使影片呈現出一種存在感與虛擬感相呼應、真實與虛構相結合的"虛擬化"特征.
其一,黑白色調的暗示性.象征、隱喻是《廣島之戀》的重用手法,而影像中黑白色彩的調試,將這兩種手法呈示的內涵表現得更深更透.從影片初始字幕來看,重點著色黑色,白色為弱色調,字幕呈列成長方形,右上部有一植物狀圖案,圖案為白色,漸漸圖案蔓延,進入黑色區域,使得右側視像更為清楚可見;若將影響色彩設計與整片電影相聯系,則可發現黑色象征黑暗、戰爭、死亡、悲痛、毀滅等負面性的因素,白色則象征光明、和平、生命、歡快、希望等正面因素,而白色的蔓延、黑色的減少,則相應象征希望、生命力、積極因素的重生、蔓延與普廣,這與廣島戰爭年代、和平年代的景象,與女主人公的思想心理變化相映.從整個影片來看,黑色色調運用較多,尤其是黑夜中僅有的幾處閃爍的白色燈光跳躍在整個夜色中,尤其他們在談廣島的夜是過不完的時候,我們情不自禁地感受到日本建筑師所代表的這個戰火涂炭的民族--長島,女主人公所象征的慘受戰爭摧殘的地方--內韋爾,而這正將"戰爭與愛情"的影視主題深化.
其二,影像鏡頭的透視性《.廣島之戀》影像鏡頭打破了傳統閃切攝影形式,采用回閃、交叉、反復、倒置等多種方式,實現了鏡頭之間的自由切換、畫面間的整合拼貼、多項場景間的交叉反復等,營造出一個通透性極強、飽含情感色彩的畫面世界.電影一開始隱隱呈現出兩對裸露的肩膀,頭和臀部均在畫面之外,臂膀上像布滿了灰塵、汗水或雨水,水珠像是帶有雜質的;以男女話語引出對應性的畫面,而伴隨話語轉折,畫面出現跳躍,一張張、一幅幅、一場場.慢慢地畫面呈現出兩雙手,一雙黝黑、一雙白皙,那雙白皙的手將黑黝黝的身體深深抓住,欲用力深抓、撕裂而又中止,像是訴說雙手白皙者心里的興奮與掙扎,或是在訴說言語者看見這些畫面后內心的波瀾.終于"你把我毀了.你對我多好呀.你把我毀了.你對我多好呀."重復式的語言形式引發重復性的畫面轉接,突然得異乎尋常,男女主人公的面孔都出現了--戰爭的回憶結束了,畫面從歷史回到了現實,而此時在回想男女主人公臂膀上的水珠,讓我們頗感"這些露珠、汗水是由蘑菇云的飄散和政法而凝聚起來的",這種光學技巧的剪輯實現了抽象化與超現實主義的運用,讓我們感受到戰爭下的不幸與痛苦.歷史的回憶就此結束了嗎?不是,這才是剛剛開始,當女主人公參演拍攝時,鏡頭轉入到二戰時追悼會上,重復性展示了二戰死亡的長島人的畫像、畫面及場景,尤其停留在兩個小孩子原地踏步鏡頭,這不得不使我們再次想起影片初始女主人公所看到的的醫院、博物館、四名青年、婦女、男人、兒童等;之后,鏡頭轉接男女主人公,女主人公閉眼痛苦,于此她對往事的回憶急劇展開,而從此后鏡頭伴隨女主人公的敘述進行歷史與現實的交互切換,使得我們感受到人往往想拋棄過去、超越自己,然而只會深深陷入矛盾的怪圈,正如女主人公所說"像你一樣,我也竭盡全力與遺忘斗爭過.像你一樣,我還是忘記了.……每天都與心中的恐懼斗爭,因為我終究未能理解往事的秘密".
4 結語
電影《廣島之戀》是一部抒情與理性凝合、自述與感染并存、情感著色與黑白色調相映、言語行云流水而表達壓抑深沉的一部詩化電影,其以心理化的敘事方式、自由而開放的言語結構得呈現了現代性電影的敘事模式,以復雜、多層而多義的故事思想呈現了現代性電影的"詩無達詁"韻義,以象征、暗示、意識流等多元化的表達方式呈現了現代性電影的藝術表達形式,以畫面、色調、鏡頭切換等手段實現了現代性電影的影像制作效果,《廣島之戀》在影視主題、言語藝術、表現手法等方面表現出的現代性特征,奠定了其在電影中的地位,此電影的現代主義風格表征了傳統電影向現代性電影的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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