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湖湘熱土上浪漫與現實的奇妙交融,鑄就了卓越的文化藝術,孕育了多姿多彩的湖南刺繡。1958年,在湖南長沙烈士公園工地所發掘的戰國木廓楚墓中出土的兩件繡花絹殘片佐證了湖南刺繡的歷史。特別是1972年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了一批技藝精湛、藝術水平極高的繡品,再次體現了湖南刺繡高度發達的工藝水平。這些繡品融神話、傳說、現實于一體,極富浪漫色彩,彌漫著具有豐富奇異想象的楚文化浪漫色彩。
湖南上古為荊州南境,春秋戰國時期屬楚。楚文化源自中原文化,但中原文化的音樂、舞蹈、歌曲等藝術,主要以平庸中和為主,而楚藝術,無論娛神娛人,都注重審美愉悅。楚文化親鬼神,好巫術,崇火尚鳳,偏重情感,追求浪漫,神巫文化是南楚精神文化的核心組成部分,《漢書》記載有楚人信巫而好祠的風俗,宮廷巫風尚有楚懷王“隆祭禮,事鬼神”之記載,民間更為盛行。巫神信仰的楚文化體現在刺繡上多浪漫情調和神秘色彩。
刺繡藝術則是楚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楚文化中的奪目明珠?!妒酚洝酚涊d:“楚莊王有愛馬,衣以文繡,置之華屋之下”,《禮記》更有記載諸侯棺材上蓋有刺繡裝飾物,足以說明當時刺繡的盛行。1982年在湖北江陵楚墓中出土的絲繡品是楚刺繡工藝高超水平的最佳說明。其量多,保存亦好,既有帛畫、棺罩、棺飾絹帶,又有繡羅單衣、繡絹棉袍、絹面夾衣、絹地龍鳳紋繡錦衾等,形狀完整,色澤鮮艷。從出土繡品可看出,楚繡的題材與楚文化特質緊密相關。楚人服飾的刺繡大都采用龍鳳為主題裝飾物。除龍鳳的主題外,楚繡中還有虎、鳥、花卉和各種幾何紋,如繡龍鳳羅衣中的老虎紋樣,就是選取老虎威猛的特征寄托避災驅邪、祈福迎祥的情感,這種圖案紋樣通過變形而抽象構成,明顯具有神巫色彩,屬于典型的楚文化。楚繡的花、草圖案紋樣主要是茱萸紋和蓮花紋。茱萸是一種常綠帶香的草本植物,常用作藥用、佩飾、祭祀、避邪之物,用途廣泛。蓮花別名芙蓉、芰荷,除具有清熱解暑、消腫止血、降火、除寒濕、補身、健胃等實用價值外,還是佛教文化中象征神圣的植物?,F代湘繡仍保留有芙蓉、老虎題材,特別是經過一代又一代湘繡藝人的創造和發展,后來用鬅毛針法繡制的老虎繡品已成為了湘繡區別于其他繡種的標志性產品。
從出土繡品還可看出,楚繡構圖以左右對稱組織的多,或左右對稱,或上下對稱連接而成,嚴謹中彰顯端莊、穩重,自然而得體;或左右剛好倒置,在相接處適當穿插,優美中透著生動、活潑,巧妙而別致。左右倒置的繡品初看是交織纏繞,畫面復雜多變,實則錯落有致。而楚繡中的龍鳳繡品,雖然龍鳳左右絕對對稱,但以鳳為主,兩條小龍只是象征性地被安置在鳳的頭部,針法勻密,色彩艷麗,絲線流暢,用嫻熟的手法表現形態、色彩、線條,做到了對比統一,構圖形美,浸透著楚人的審美情趣和獨特的藝術處理手法,正是中華民族圖案裝飾的民族風格的體現。
楚繡工藝技法多以鎖繡(辮繡)為主,少數間用平繡。如龍鳳虎紋繡禪衣,繡品正面所繡花紋,從反面甚至難以看出施針線頭痕跡,繡藝極精,正如如今湘繡雙面繡的“藏針引線”.江陵楚繡的卓越成就,是中國古代刺繡史上輝煌燦爛的篇章。
與楚繡一脈相承的是漢代刺繡。根據古代文獻及傳世、出土刺繡實物分析,湖南刺繡最具影響、最有成就的時段在漢代和晚清。1972年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共出土了40余件繡品,包括了衣、袍、裙、襪、手套、枕、香囊等,分別為有信期繡、茱萸紋繡、方棋紋繡、長壽繡、乘云繡、去紋繡、鋪絨繡和貼羽繡等,均顯示了刺繡藝人們匠心獨運和繡品浪漫、奔放的藝術風格。漢繡工藝色彩絢麗,據統計,有浸染色相29種,涂染色相7種,共36種。
這些彩繪印染雖不是直接的刺繡,但它為刺繡施針提供了實物與樣稿,為后來的繡稿上料提供了借鑒,表現出了很高的工藝水平。在工藝技法上以辮繡為主,鋪絨繡為輔。針腳整齊,雖然針法簡單,但辮繡這種針腳小、絲線細的工藝,要做到針腳致密勻稱,針路游轉流暢,角度一致,針法技術要求制作者具備二三十年的針腳功夫才能完成。特別是在花紋末尖的繡制中,除了絲線細如發,還使用了類似后來發展起來的接針的繡法。再如,從拓黃縑地繡方棋紋殘片上可看出,繡制者使用了辮子股繡法,其針路線跡極似后來的打籽針繡法。兩種針法發展成后來運用頻繁的接針和打籽針。因此,在工藝技法上,漢繡較戰國時期的楚繡有所創新和發展。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繡品雖屬漢代刺繡,卻仍然可看到十分明顯的楚文化痕跡。江陵和長沙都為昔日南楚故地,這種連續性和繼承性就更為明顯和直接,可見楚國刺繡對漢代刺繡的影響。
不管是楚繡還是漢繡,甚至還有長沙出土的其他刺繡殘片,都為我們展現了幾千年前湘楚大地刺繡藝術高度發達的繁榮景象。它們在題材內容、紋樣圖案、工藝技法、藝術風格上都具有明顯的湘楚文化特質,深深鐫刻著地域文化的印記。這些湘楚文化的地域特質和精髓,一直是湘繡藝人在現代湘繡創作中的至高追求。
參考文獻:
[1]鄒敏訥。湖湘刺繡(一)。湖南美術出版社,2009.
[2]李湘樹,李立芳。湖湘刺繡(二)。湖南美術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