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木制品（HWP）是指從森林中采伐的，用于生產鋸材、單板、人造板、刨花板、紙張和紙漿及類似半成品，或進一步生產為家具、膠合板、紙類產品等最終產品（即除了回收、在固體垃圾場處置或用于能源生產外不再作其他轉化，具有特定用途的產品）的原木，以及薪柴、木炭和紙漿黑液等用作燃料的木質類薪材?！堵摵蠂鴼夂蜃兓蚣芄s》（UNFCCC,以下簡稱《公約》）允許締約方根據自身條件，將基于竹子類和藤本類材料等其它非木材類纖維質林產品納入溫室氣體報告清單。盡管與其它碳庫相比，HWP碳儲量相對較小，對全球碳預算影響有限，但其儲碳潛力巨大。目前，國際社會已經就HWP在減緩氣候變化中的作用與潛力達成了廣泛的共識。然而，在木材和木制品交易的全球化背景下，在實踐中追蹤HWP轉移路徑、產品用途、物理形式和處置情況，以及進口和國產產品的壽命周期存在較大難度。加之HWP在壽命周期內可能被重新利用，改變其物理狀態和用途，對其碳儲量的估計難上加難（Profft等，目前，HWP尚未被納入《京都議定書》（以下簡稱《議定書》）。在《公約》框架下，科技咨詢附屬機構（SBSTA）請有條件、有能力的締約方在其國家溫室氣體排放清單中自愿報告伐木制品碳儲量變化情況。在所用計量方法上，各締約方仍未達成共識，爭議集中在估算過程中對系統邊界和 HWP 進出口貿易的處理，這可能導致締約方逆向選擇有利于其本國的方法以推脫減排責任，無法提供充足可靠的信息，甚至誤導決策者（Dias和Arroja,2012）。
為此，本文在全面回顧HWP相關議題國際談判進展與實質性內容的基礎上，分析各國在森林管理參考水平（以下簡稱FMRL）技術評估報告中對該問題的應對策略，以期為我國就HWP相關議題的決策提供科學依據。
1 伐木制品減緩溫室氣體排放的潛力
首先，據估計，全球HWP碳儲量在以每年2600萬~13900萬t的速度快速增長（Winjum等，1998）。不同研究對全球HWP碳儲量的估計值存在顯著差別，這主要由于不同研究者使用的假定和參數值不同，如對產品使用壽命的假定不同（Green 等，2006）。Pingoud等（2003）假定鋸木和木質板的平均使用年限為 30 年，在不考慮被垃圾填埋后廢棄HWP碳儲量的情況下得出：1960年到2000年40年間，全球HWP碳儲量加倍，由1500 百萬t增至3000百萬t.
其次，HWP在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上有巨大潛力（Werner等，2006）。通過光合作用儲存在HWP中的碳，會隨其腐爛、焚燒釋放到大氣中，即HWP起到延遲碳排放的作用。因此，針對在用HWP,通過改變HWP用途，生產更多長壽命周期的HWP,回收利用，都將減緩HWP自身儲存碳的排放。此處，壽命周期是指HWP在采伐后到最終通過焚燒或回收在固體廢物處置場（SWDS）處置的整個過程，伴隨著相應物理形式的轉化。建筑材料、紙類、家具等HWP的壽命周期可達數10年。在收藏、文化價值等特殊情況下甚至上百年（Jandi等，2007）；針對固體廢物處置場中的HWP,部分HWP廢棄被填埋后，在缺氧情況下衰減極其緩慢且不充分，強化了其延緩排放的作用；在被填埋的HWP處于幾乎無氧的理想條件下，不進行分解或碳排放，故被看作一項永久性碳庫（Micales和Skog,1997）。
再次，薪材等短壽命HWP作為一項可再生資源用作燃料，可以直接替代化石燃料等不可再生資源，符合《議定書》關于“研究、促進、開發和增加使用新能源和可再生的能源、CO2固碳技術和有益于環境的先進的創新技術”的要求。在HWP加工過程中產生的木質殘料用作燃料，不僅可以直接減少化石燃料的燃燒，還提高其經濟價值和資源利用率（Marland和Schlamadinger,1997）。
最后，膠合板、原木等長壽命HWP在建筑等能源密集型領域替代水泥、鋼鐵等材料，可降低對化石燃料的需求（Niles和Schwarze,2001）。Buchanan和Levine（1999）的研究表明，HWP替代水泥、鋼鐵等高能耗材料，最多可以減少約為HWP自身碳儲量15倍的碳排放。國際能源機構（IEA）的研究表明，在產品整個的使用壽命內，使用HWP替代其他高能耗材料，最多可以減少約為HWP自身碳儲量9倍的碳排放。此外，這種替代還可以減少在生產過程中產生的其他工業廢棄物和污染（Gustavsson等，2006）。
2 伐木制品相關議題國際談判進展
1996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全會開始審議估算森林采伐和HWP凈排放量的方法學問題，提出IPCC缺省法，要求深入開展估算HWP碳排放的方法學等相關技術工作，并在其政策影響方面向《公約》科技咨詢附屬機構（SBSTA）尋求指導。同年，UNFCCC 和 IPCC 聯合工作組（JWG）提議，由 SBSTA 決定如何分配 HWP 碳排放。此后 10 多年來，SBSTA 4~SBSTA 23、氣候大會、《公約》大會對HWP進行了一系列的審議（表1），取得了重要進展，但在HWP碳計量方法學上依然存在分歧。為彌合分歧尋求共識，SBSTA還鼓勵各締約方就HWP碳計量使用不同途徑和方法的影響開展非正式合作。
3 UNFCCC框架下關于HWP報告的主要規定
目前關于HWP的技術處理主要是依據德班會議通過的“第2/CMP.7號決定”,該決定的附件“與《京都議定書》之下土地利用、土地利用的變化和林業活動有關的定義、模式、規則和指南”明確提出：
（1）在第二個承諾期（2013~2020年）開始以前從森林移除的HWP在第二個承諾期內發生的排放量也應納入核算范圍。如果締約方依據預測確定森林管理參考水平（FMRL），在第二承諾期則可選擇不核算此前源自森林移除的HWP的排放量，并確保對HWP的處理與FMRL的確定在方法學上一致。此外，在第一個承諾期已經依據瞬間氧化假設核算過的HWP碳排放量在第二承諾期內應予以扣除?；陬A測確定FMRL時，對HWP的處理不應以瞬間氧化為基礎，應使用一階降解函數進行核算，并設定紙張、木板和鋸木的半衰期分別為2年、25年和35年；
（2）締約方根據《京都議定書》第三條第3款和第4款核算HWP從森林移除后的碳排放量，應僅由該締約方加以核算。對于進口的HWP,不論其原產地，都不應計入進口國的核算范圍。這在某種程度上否定了儲量變化法和大氣流動法；
（3）在紙張、木板和鋸木三類HWP的活動數據（即排放源的量化數據）可得，且數據透明、可核查的情況下，應該依據HWP儲量的變化，應用一階降解函數進行核算，并根據 GPG-LULUCF 設定紙張、木板和鋸木的半衰期缺省值分別為2年、25年和35年。否則，核算應依據HWP瞬間氧化假設；
（4）締約方可以采用本國特定的數據代替上述的半衰期缺省值，或根據最近《IPCC指南》提出的定義和估算方法以及其發布后締約方大會同意的說明文件對HWP碳儲量進行核算。前提條件是可核查和透明的活動數據可得，并且所用方法至少與以上所定方法同樣詳細或精確。針對出口的HWP,國家特定的數據指其進口國本國特定的半減期和HWP用途；
（5）來源于毀林行為的HWP導致的碳排放應依據瞬間氧化假設進行核算。這被認為是對毀林行為的一種懲罰，與《公約》第4條“促進可持續地管理，并促進和合作酌情維護和加強《蒙特利爾議定書》未予管制的所有溫室氣體的匯和庫，包括生物質、森林和海洋以及其它陸地、沿海和海洋生態系統”以及《京都議定書》第2條“保護和增強《蒙特利爾議定書》未予管制的溫室氣體的匯和庫，同時考慮到其依有關的國際環境協議作出的承諾；促進可持續森林管理的做法、造林和再造林”一致；
（6）如另行核算SWDS中的HWP二氧化碳排放量，應依據瞬間氧化假設。目前，根據《2006 年IPCC指南》，在使用第二和第三層級做法時，通常將在用和在SWDS中的HWP分開計算，也已經被多數國家認可并實踐（Pingoud 等，2003;Dias 等，2009）。這一決定，一方面將簡化計算，減少估算不同產品類別降解率等工作；另一方面也會弱化溫室氣體排放清單對SWDS中HWP延遲碳排放積極作用的反應；
（7）作能源之用采伐的木材二氧化碳排放量應依據瞬間氧化假設加以核算。由于薪材等用作能源的木材主要通過非正式渠道生產和交易，其相關數據很難獲取，且可信度低（Brown等，1998）。這一決定，將有利于解決這一難題。
此外，鑒于該決定，締約方決定修改通用報告格式（CRF），以便將HWP作為一種新增的碳庫納入其中，這也反映出締約方希望在第二承諾期將HWP 的碳排放納入國家溫室氣體排放清單的意愿。
相應地，締約方依據瞬間氧化假設之外的方法對HWP碳排放和碳清除進行報告時，應按照第2/CMP.7號決定提供關于HWP碳儲量變化所致碳排放和清除量的信息，具體包括：
（1）酌情估算用于本國消費和出口的國產材生產的HWP碳儲量時，所用不同類別HWP（紙張、木板和鋸木）的活動數據；
（2）關于按照第 2/CMP.7 號決定估算這些類別 HWP 排放量和清除量的半衰期的信息和采用本國特定的數據核算HWP所用方法的信息，并證明所用方法至少與第2/CMP.7號決定附件第29段中提供的缺省半衰期的一階降解法同樣詳細或準確；
（3）在FMRL基于預測的情況下，表明是否已經在第二承諾期開始前對HWP碳排放進行核算；
（4）說明在第二承諾期，如何扣除在第一承諾期內已經根據瞬間氧化假設核算的碳排放量；
（5）提供信息表明HWP如果是來源于毀林行為，或用于能源，或在SWDS中，其核算依據瞬間氧化假設；
（6）提供信息表明未將進口HWP納入此項核算范圍。
4 各國就HWP的應對策略
第2/CMP.7號決定明確要求依據預測確定森林管理參考水平（下簡稱FMRL）的締約方，在第二承諾期則可選擇不核算第二承諾期開始前自森林移除的HWP 的排放量，并確保對HWP 的處理與FMRL 的確定在方法學上一致。因此，以下根據2011年各國提交的FMRL技術評估報告分類匯總各國將HWP納入FMRL核算范圍的情況。
4.1 已將HWP納入FMRL核算范圍的國家
首先，HWP參考水平為正值，表現為凈的碳排放的國家。瑞士、英國、捷克、秘魯、保加利亞等5個國家使用 FCCC/KP/AWG/2010/18/Add.1 中列示的方法，按照半衰期缺省值使用一階降解函數，并假設用作生物燃料和SWDS中的HWP瞬間氧化，基于《2006 IPCC指南》提供的做法（以下簡稱方法I），估算出其 HWP 的參考水平分別為每年 0.21t、4.826 t、1.989 t、0.350 t、0.218 tCO2-e.可見，在該方法下，上述5個國家的HWP表現為凈的碳排放，將HWP 納入國家溫室氣體排放清單對其不利。此外，HWP參考水平表現為凈的碳排放的國家還包括：丹麥預計其國產HWP的消費將有所回落，用作能源的木材需求將穩步爬升，因此在2013~2020年期間，HWP將成為一項碳源。
其次，HWP參考水平為負值，表現為凈的碳清除的國家。在方法I下，比利時、立陶宛、荷蘭、意大利、匈牙利、斯洛伐克、拉脫維亞、西班牙、德國、歐盟、芬蘭等11個國家估算出其HWP的參考水平分別為每年-0.092 t、-0.14 t、-0.413 t、-0.984 t、-1.08 t、-1.142 t、-2.047 t、-2.29 t 、-20.351 t、-53.072 t、-116.6萬tCO2-e.可見，在該方法下，上述11個國家的HWP表現為凈的碳清除，將HWP納入國家溫室氣體排放清單對其有利。此外，HWP參考水平表現為凈的碳清除的國家還包括：澳大利亞將自1990年開始將HWP納入FMRL的核算范圍，對于本國消費和出口的HWP分別根據在2009溫室氣體清單報告中列示的模型和方法 I 進行估算，HWP的參考水平為每年-4.0 t CO2-e,表現為凈清除。瑞士基于瞬間排放假設和一階衰減法，得出2011年FMRL分別為每年–36.057 t CO2-e和每年–41.336 t CO2-e,HWP參考水平表現為負值；奧地利基于方法I和瞬間氧化假設得出FMRL值分別為每年-6.516 t CO2-e和每年-2.121 t CO2-e,HWP參考水平亦表現為負值；列支敦士登估算在 2013~2020年期間，HWP參考水平為每年-0.003~-0.007t CO2-e,取決于對國內HWP消費和生產前景的預測；斯羅文尼亞不僅基于瞬間氧化假設和一階衰減法，估算出在2013~2020年期間其HWP增量分別為每年-3.033 t CO2-e和每年-3.171 t CO2-e,還根據2004~2009年鋸木和紙漿外的HWP數據，使用基準情景法（Business-As-Usual Approach,BAU）確定HWP的參考水平。
最后，復雜的情況包括：（1）加拿大在方法I的基礎上，將紙漿計入紙類與紙板類HWP,假設其半衰期為2年，得出HWP碳排放量歷史和預測的時間序列數據，在基于瞬間排放假設、自1900年起考慮HWP、自1990年起考慮HWP3種情景下，得出FMRL分別為每年-102.75 t、-114.30 t、-70.60 t CO2-e.可見，在“自1900年起考慮HWP”情景下，HWP參考水平表現為每年-1.55 t CO2-e,總的碳清除量最多，對其最為有利；但是，在“自1990年起考慮HWP”情景下，HWP參考水平表現為32.15 t CO2-e,總的碳清除量最少，則對其極為不利。（2）愛爾蘭使用一階衰減法進行估算，預計2013年HWP凈排放量為每年20.73萬t CO2-e,2020年HWP凈清除量為每年27.09萬t CO2-e,2013~2020年平均碳清除量為每年13.41萬t CO2-e.這意味著，將HWP納入核算范圍，短期內對其不利，但長遠上看有利。
4.2 未將HWP納入FMRL核算范圍的國家
目前，日本使用狹義法確定FMRL,并未將HWP納入報告范圍。然而，日本分別使用第三層級方法和簡單衰減法對建筑用木材和木材及其他HWP進行了估算，預計2020年HWP碳清除量將達基準年本國碳清除總量的0.1%.由于目前無法整合估算HWP所需的數據，新西蘭根據專家評審組（ERT）的建議在確定FMRL時未將HWP納入核算范圍，這與目前該國溫室氣體清單對HWP的處理，即基于瞬間氧化假設一致。然而，新西蘭支持并計劃將HWP納入到碳計量中。由于冰島大部分的HWP都用作供熱或者短壽命HWP,在采伐后一年內即氧化，因此在確定FMRL時對HWP不予核算。此外，俄羅斯、白俄羅斯、烏克蘭、希臘、挪威在其2011年FMRL技術評估報告中對HWP未予考慮。
5 主要結論
HWP具有巨大的儲碳潛力，有望在減緩溫室氣體排放，緩解氣候變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然而，在《公約》框架下，關于HWP的議題進展緩慢，各方爭論的焦點在于對其碳計量的方法學問題。目前，COP17/ CMP 7通過了第2/CMP.7號決定，在《京都議定書》第二承諾期HWP碳儲量計量的核算范圍，假設基礎，對進出口、不同用途、來自毀林行為，以及在 SWDS 中 HWP 的處理，參數設定等部分規則做出了明確的規定；COP 18/ CMP 8再次強調了締約國按照第 2/CMP.7 號決定列報HWP所需提交的信息，并未實現實質性進展。此外，多數國家已將 HWP 納入 FM?RL 核算范圍；然而，由于缺乏數據、長壽命 HWP 儲量小等原因，少數國家未將HWP納入FMRL核算范圍，其中部分國家支持并計劃將 HWP 納入到碳核算中。鑒于此，將 HWP列入國家溫室氣體清單強制列報內容，是大勢所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