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從漢日情態共現的研究現狀談起
在漢語和日語中情態標志1共現都是常見的語言現象,但漢日情態標志的研究情況非常不同。
在漢語方面,情態共現較受研究者重視。漢語是孤立語,形態不發達,句子結構和語序對于語義具有重要影響,漢語語序本身是一種重要的語法手段,情態動詞共現形成的復雜結構容易引起語言學家的關注,因此漢語情態動詞2共現領域的研究比較豐富,例如Guo\\(1994\\)、呂叔湘\\(1980\\)、劉月華\\(1983\\)、馬慶株\\(1988\\)、齊滬揚\\(2002\\)、彭利貞\\(2007\\)、宋永圭\\(2007\\)等。
而在日語方面,日語的情態標志共現語序方面的研究在近四十年的日語情態研究領域中并未受到重視,主要原因在于日語是形態豐富的語言,語序相對自由,在句法上語序不作為區分語法意義的手段;日語情態標志的語義范圍相對明確,相對容易界定;日語情態系統龐大、情態標志為數眾多、功能復雜,長期以來,對于情態標志的意義功能的相關研究是日語情態領域研究的主體。
進行漢日情態共現對比研究的出發點是為了探究母語為漢語的日語學習者在日語情態共現習得上極其困難的原因。漢語和日語的情態共現都存在著客觀規律,本文嘗試從對比語言學和語言類型學角度對漢日情態標志的共現語序、共現語義等進行對比,從中發現了非常有趣的語言現象和耐人尋味的語言規律,并對當前的教學實踐起到理論上的指導作用。
2.從宏觀角度看漢日情態共現的異同
根據漢語和日語兩種語言的特性表現,我們發現漢、日情態共現形式在句法排列中的差異性遠遠多于相似性,有些差異甚至截然相反。下面我們從共現類型、共現項數、句子結構、共現順序、共現語義等角度來觀察漢、日情態共現表現出來的異同。
2.1共現類型和共現項數
在共現類型方面。根據情態動詞在句中的位置,漢語的情態動詞共現類型有“間隔共現”3\\(例1\\)和“連續共現”\\(例2\\),其中連續共現是本文對比研究的對象。連續共現指不同類型或相同類型的情態動詞連續出現,例如“應該要、應該會、想要、可能要”,連續共現的情態動詞需指向共同的句子核心。日語的情態標志共現亦有間隔共現\\(例3\\)和連續共現的形式,其連續共現的形式之間根據具體的情況進行形態變化完成黏著,但不同的共現形式的黏著緊密度呈現強弱不同的分布。連續共現形式大致可分為固定傾向型\\(例4\\)和聯合表意型\\(例5\\),其中固定傾向型包括固定度高低兩種類型,聯合表意型的情態共現則組合的自由度較高。
從共現項數看,漢語的連續共現主要是二項、三項情態動詞的共現,四項\\(例6\\)及四項以上的連續共現形式較少見。日語的共現一般是二項、三項、四項情態標志的共現,五項\\(例7\\)及五項以上的連續共現形式較少見6。
2.2 句子結構
有必要首先提起漢日\\(單個\\)情態標志與動詞之間的層次結構關系。劉月華\\(1983:108-109\\)認為漢語的情態動詞在句子中做謂語,其賓語為動詞\\(短語\\)、形容詞\\(短語\\)、主謂短語。情態動詞的賓語包括它后面所有的詞語\\(情態助詞除外\\)。有時情態動詞的賓語本身又是一個動賓結構。漢語的情態動詞可以單獨使用。在日語方面?!皩W校語法”7認為\\(情態的\\)“助動詞”是一個附屬詞類,本身具有時\\(tense\\)、體 \\(aspect\\)、態\\(voice\\)、語氣\\(mood\\)的變化。日語的情態標志不是修飾動詞做狀語,但情態標志也不能夠像漢語的情態動詞那樣脫離謂語單獨使用,因此日語的情態標志與漢語、英語的情態動詞不同。日語的情態標志可以與動詞、形容詞、名詞類共同做謂語,當情態標志前部接續為用言\\(日語中具有活用形的詞類\\)時,情態標志的地位次于用言,起輔助作用;當情態標志前部接續體言\\(日語中類似于名詞等不具有活用形的詞類\\)共同做謂語時,情態標志的地位相當于謂語動詞。
在既有的研究中我們看到漢語的情態動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與動詞的結構關系有所不同,而當我們在對比二者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時發現二者的句子結構本質上是相同的。
馬慶株\\(1988:18\\)用結構嵌套的格式對連續共現的組合層次進行了論述:總是最后一個能愿動詞同其后的謂詞或謂詞性結構先組合成能愿結構,然后才同前面的能愿動詞發生組合關系,形成復雜的能愿結構。我們可將例\\(8\\)的結構嵌套格式分析作如圖1所示。
日語情態標志共現形成的結構可用時枝語法的套盒型句子層次結構理論解釋。時枝誠記\\(1941\\)認為,\\(日語\\)句子的本質是“詞”與“辭”的結合,“詞”表示“概念或表象”,是客體性表達;“辭”表示“主體的總括作用”,是主觀性表達。套盒型結構即“辭”包含“詞”的結構。其觀點由仁田義雄\\(1991\\)等所繼承,后者提出情態\\(言表態度\\)包裹命題\\(言表事態\\)的句子層次論。例\\(9\\)的分析見圖2。
通過圖1和圖2可以看出,以V\\(VP\\)為中心,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均具有套盒型的句子結構,V\\(VP\\)與其距離最近的情態標志\\(AUX1\\)結構最緊密,“V\\(VP\\)-AUX1”結構進而被AUX2所包裹,如此類推,如圖3所示。
從線性結構來看,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的區別在于語序的不同,漢語是:S-AUXN-AUXN-1-\\(AUX*\\)-AUX2-AUX1-V\\(VP\\),日語是:S-V\\(VP\\)-AUX1-AUX2-\\(AUX*\\)-AUXN-1-AUXN。當主語隱遁時,漢日則呈現相反的線性結構。
2.3 共現順序
當情態標志連續共現時各情態標志之間的排列是否存在一定的順序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共現的順序各自如何呢漢語方面的既往研究比較豐富,Guo\\(1994\\)、宋永圭\\(2007\\)、彭利貞\\(2007\\)等研究指出,漢語情態動詞的情態共現遵循“認識情態\\(epistemic\\)>義務情態\\(deontic\\)>能動情態\\(dynamic\\)”的排列順序。彭利貞\\(2007\\)認為,漢語的情態動詞之間存在著“義務>義務”,“認識>認識”、“能動>能動”的同類共現,也存在著同類情態類型的內部組配,如例\\(10\\)。
\\(10\\)誰可能 會 愿意干涉他的私事\\(《生活在別處》\\)\\(認識情態>認識情態>能動情態\\)在日語方面,關于情態共現語序的系統性研究不多。王曉華\\(待刊\\)通過語料庫數據統計分析得出日語情態共現的順序規則,其中聯合表意型的異類連續共現的順序為“能動8>義務>認識>說明”或“能動>義務>說明>認識”9\\(見例11、12\\)。日語的情態標志的同類共現的類型有:認識>認識\\(はずだろう\\),說明>說明\\(わけなのだ\\)。同類共現有條件限制且數量不多。
我們目前從漢語、英語的情態研究中未能找到類似于日語說明情態的情態類型,加之日語的說明情態是否成立尚存爭議,我們暫且不考慮說明情態。
綜上,漢日情態標志連續共現的順序為:漢日的情態連續共現都存在異類情態類型共現或同類共現的情況,但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呈現出截然相反的排列順序,即漢語的情態連續共現的排列順序為“認識情態>義務情態>能動情態”,而日語的則為“能動情態>義務情態>認識情態”。
2.4 共現語義
情態共現的形式是為語義的表達服務的。從理論上分析,情態共現的形式必然可以表達非共現情態標志所無法表達的語義。那么情態共現的語義表達機制是什么呢是否是不同情態語義的相加呢實際語料告訴我們,事實并沒有這么簡單。
我們先看日語方面。日語的情態連續共現可分為固定傾向型和聯合表意型兩種類型。其中固定傾向型\\(例如のか、のではないか、よね、ものか、ことか;~てくれるか、~てくれないか等\\),其本身可視為一個整體,即整體表達某語義、功能,例如ものか表示“反語”,ことか表示“詠嘆”。聯合表意型則顧名思義為不同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各個連續共現的情態標志的語義發生變化或者可能不發生變化,從而共同產生某種“整體功能”或語義疊加、聯合等情形。日語的聯合表意型的情態共現存在同類異義的共現形式,例如かもしれないだろう、ものなのだ,但不存在類似于漢語的“應該要”\\([義務]>[義務]\\)“必然得”\\([必然]>[必然]\\)這類同類同義的共現形式。換言之,日語聯合表意型的情態共現的各項一般表達不同的情態語義,但各情態語義的地位并不相同。情態共現的語義表達是為了整個句子的意義表達服務的,一種類型的句子一般只凸顯一種情態意義\\(例13、14\\)。我們也可以在實際語料中得到佐證,例如日語的祈使類情態標志不與義務、認識、意愿情態共現,是由于祈使類情態標志參與構成祈使句,而一個日語句子只能采用祈使句、陳述句、意愿句中的一種類型。凸顯哪種語義依賴于語境、話語目的等因素。不被凸顯的情態標志的功能在語義域大小、語義射程等方面可能發生變化,從而表現出弱化、虛化或功能轉換的現象。
漢語與日語在情態連續共現的順序等方面表現出了差異,但在共現語義表達的問題上則表現出一致性。我們通過語料的觀察分析可以發現,漢語在語義表達方面也同日語具有相同的情形:當情態動詞共現時,情態動詞之間相互作用完成整體語義的構建,一個句子一般凸顯一種情態語義\\(見例15、16\\)。但漢語的情態標志不及日語數量多且不具備形態變化10,通常只能通過有限且數量相對少的情態標志表達無限的語義,因此漢語的情態標志的組配方式更加形式多樣,正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漢語情態的連續共現中存在著日語中不存在的同類同義的共現形式。
連續共現的各個情態動詞在句子語義的構建過程中大多力量分布不均,各情態動詞的語義可能出現語義的 “強化”、“疊加”、“弱化”、“融合”等情形11。\\(15\\)我們應該 要銘刻在心,大有受用。\\(《佛法概要》\\)\\(突出必要的情態語義\\)\\(16\\)卡修國王的確不會被威脅,但應該會愿意進行協議的,這是賢明的君主理所當然會下的決定。\\(《羅德島戰記》\\)\\(凸顯“愿意”\\)
3.從類型學的角度看漢日情態連續共現根據
2.3節的考察,漢語與日語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的線性順序呈相反方向。這個結果反映了漢語與日語的巨大差異,但是漢語與日語看似截然相反的現象后面隱藏著一些規律,這些規律也反映了人類語言所蘊涵的共性。
在探討漢語與日語的類型學共性之前需要預設的一個前提是:漢語是SVO語序,日語是SOV語序。我們知道,語言事實是豐富的、千變萬化的,無論哪種語言,都是一個錯綜復雜的系統,語序的傾向是相對的。例如橋本萬太郎\\(1977/2008\\)提出漢語存在“北方型”和“南方型”,金立鑫、于秀金\\(2012:22\\)指出普通話中存在VO和OV傾向。在無法窮盡描寫語言現象的情況下,鑒于目前漢語是SVO型語言的觀點被普遍接受的現狀,我們這里基于日語屬于SOV、漢語屬于SVO型語言的觀點,從類型學的角度對漢日情態標志連續共現順序進行探討。
根據Greenberg\\(1963/1966\\)對19種語言的統計,SVO型語言的情態動詞與動詞的順序是Aux+V,SOV型語言則是V+Aux\\(橋本萬太郎1977/2008:34\\)。很明顯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與動詞的順序符合該類型學特征。
橋本萬太郎\\(同上:21-22\\)提出日語是典型的逆行結構語言,一個句子的左邊部分和右邊部分都向左分枝,修飾語都依次置于被修飾語之前。漢語的動詞短語基本上是順行結構,即賓語或補語之類修飾動詞的成分,無論如何都放在所有動詞的后面。在某種自然語言的各種結構里,如果有些部分是順行結構的話,那么其他部分也常常是順行結構;同樣,如果有些部分是逆行結構的話,其他部分也常常是逆行結構。根據橋本的研究,如果命題部分結構漢日呈相反順序,那么情態部分結構漢日呈相反順序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非常符合漢語和日語的認知機制與思維邏輯。
基于漢日情態標志與動詞間的層次結構關系\\(見2.2節的討論\\),以及從類型學的角度探討需建立共同的比較平臺,本節將日語的“用言”作為V或VP,以情態標志Aux和動詞V為例進行闡述,不涉及日語中的N+Aux的類型。
Sweetser\\(1990:49-75\\)認為,英語情態動詞的發展順序是物理世界\\(physical world/dynamic\\)>社會世界 \\(social world/deontic\\)>認識世界\\(mental world/epistemic\\),Van der Auwera &Plugian\\(1998\\)在情態的研究中使用了語法化鏈\\(grammaticalization chain\\)的概念12,語法化鏈的順序是能動情態→義務情態→認識情態 \\(Bybee 1985:166;Bybee et al.1994:241-242\\),即認識情態是對人的內部世界的描寫,義務情態反映社會世界,能動情態反映物理世界,從“能動→義務→認識”的順序是客觀性減弱、主觀性增強的過程。雖然漢、日情態標志的連續共現順序相反,但如果我們以V\\(VP\\)部分為中心,則會發現有趣的語言現象。
漢語的情態動詞位于V\\(VP\\)部分的前部,且主觀性越強的情態動詞越容易處于前面的位置,日語的情態標志位于V\\(VP\\)部分的后部,且主觀性越強的情態標志的位置越靠后,換句話說,漢日的情態共現都遵循語法化鏈順序,主觀性弱的情態類型離V\\(VP\\)部分近,主觀性強的情態類型距離V\\(VP\\)部分遠。以V\\(VP\\)部分為中心,漢日情態標志的連續共現呈現出了一個鏡像映像\\(圖4\\)。
至于為什么主觀性弱的情態類型離V\\(VP\\)部分近,我們可以借助距離象似動因的理論來解釋。距離象似動因認為“在功能上、概念上或認知上更接近的實體在語碼的層面也放得更近”\\(Haiman 1983:782-783\\)。之所以是能動情態比認識情態更接近V\\(VP\\),是因為能動情態反映物理世界的情態類型,在認知上與命題部分反映客觀世界的V\\(VP\\)最接近。
那么我們又能從主觀性強的情態類型在句中所處位置中得到什么信息呢我們借助于語義作用域來觀察,先看形態發達的日語。日語句子末尾的情態類型主觀性最強,其情態語義的作用域也最大,情態語義可以將整個句子包含\\(圖2\\)。漢語的形態不發達,實際上也存在這樣的語義層次,這與2.2節中所分析的漢語情態動詞連續共現的結構相符合。
先大后小是漢語的一種思維方式和修飾語排列順序,根據語義作用域的大小,我們發現漢語離V\\(VP\\)部分遠的情態動詞的語義作用域大。同樣以V\\(VP\\)部分為中心來比較漢日情態標志的作用域,我們發現情態標志與V\\(VP\\)形成包裹和被包裹的結構,連續共現的情態標志的排列結構類似于行星的軌層。
如果漢、日都是主觀性強的語義包裹性強,就恰恰反映了人類語言與客觀世界的關系,我們從自己的視角、思維去描述觀察到的世界,主觀性較強、描述人的認知的語言表達方式包裹著主觀性較弱的、接近客觀世界的語言表達方式。漢日情態標志的排列順序均符合人的認知機制,人的話語說到底是意識對于客觀存在的反映,句子帶有大腦加工的印記。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說,漢日情態標志共現順序相反的現象背后隱藏著這樣的規律:漢日情態標志共現順序都符合人類的認知規律,都符合語法化鏈的順序。與V\\(VP\\)的位置越接近的情態類型,客觀性越強,情態語義作用域越小。
反之,離V\\(VP\\)的位置越遠,主觀性就越強,語義作用域也越大。金立鑫\\(個人通訊\\)認為,這可以理解為另一種“語義靠近原理”:與動詞\\(動作行為的語義\\)本身越靠近的成分越靠近動詞,與說話人越靠近的成分越在外層。OV語言也好,VO語言也好,都是如此,盡管表面看起來完全相反,但實際上它們與動詞的距離是等同\\(等距離\\)的。
OV語言主觀性越強句子層次越高的成分傾向后置,而VO語言正好相反。
SVO型和SOV型語言Aux和V順序的不同也帶來了其他影響。如日語情態標志后置,根據句子均衡原則,在空間上沒有了限制,因此可以用來解釋情態標志的常見共現項數比漢語多的原因,但是共現項數也會有所限制,一般在人的信息加工能力范圍之內,并受瞬間記憶\\(spot memory\\)等心理因素的影響。
4.漢日情態共現的微觀對比個案
“べきだ”與“應該”是具有高對應度13的一組情態標志,我們發現,二者在情態共現方面表現出某些巧合性現象。
“べきだ”與異類情態標志共現時,一般出現在認識、說明等其他情態標志之前\\(王曉華2011\\),例如:べきなのではないだろうかね。無獨有偶的是,在漢語中,與“べきだ”對應度最高的“應該”可以放在除了“可能”之外的其他情態動詞之前\\(陳嘉嘉2006:30\\)\\(見例8\\)。也就是說,“べきだ”、“應該”分別與其他情態標志共現時,位置一般位于其他情態標志之前。
對于這一語言現象,我們需要在相同表象下發現差異和共性。
首先我們著眼于二者的位置。我們以V\\(VP\\)為中心,“應該”的共現形式位于謂語之前,而“べきだ”的共現形式黏著在謂語動詞之后,有形態變化。
“應該”跨越義務和認識情態。彭利貞\\(2007:401-417\\)對“應該可以”、“應該會”、“應該能”等相關的情態共現的組配進行分析后指出“應該”與其他情態動詞的共現基本符合“認識情態>義務情態>能動情態”的順序\\(例17\\),“應該”表現義務或認識情態與語境、主語等有關,無論“應該”表達認識還是義務情態語義,比起與之共現的情態標志而言,都距離V\\(VP\\)較遠?!挨伽馈敝饕橇x務情態的標志?!挨伽馈痹诒磉_義務情態的“義務”、“評價”的語義時可以和認識、說明、態度情態共現,其共現符合“能動情態Dy>義務情態De>認識情態Ep”的順序\\(例18\\)。由于義務情態的“べきだ”排列在除能動情態標志之外的其他情態標志之前,因此在自然語言上表現為距離V\\(VP\\)最近。
由于日語不存在“義務>義務”同類共現的情況,這里我們暫不涉及漢語的同類共現。根據以上討論,“應該”、“べきだ”在情態標志共現時,雖然二者的位置都先于其他情態標志,但二者遵守的共現順序是相反的,在語義表達方面存在差異,二者皆符合語法化鏈順序的語言共性。我們可以把“應該”和“べきだ”的共現現象經過對比后概括為:表象相似,性質不同,本質相同。
5.結語
情態共現不具備語言共性,但在漢語和日語中是一種常見的語言現象。本文從共現類型、共現項數、句子結構、共現規則、共現語義的角度對漢日情態共現進行了宏觀對比研究后發現,漢日的情態連續共現都存在異類情態類型共現或同類共現的情況,但漢語和日語的情態標志連續共現呈現出截然相反的排列順序,即漢語的情態連續共現的排列順序為“認識情態>義務情態>能動情態”,而日語的則為“能動情態>義務情態>認識情態”。這項對比研究的結果可以解釋母語為漢語的日語學習者在日語情態共現習得上極其困難的現象,證明漢語母語者與日語母語者在情態的習得上具有不同的心理認知機制。在共現語義方面,漢日由于語言的差異,共現語義的具體構建不盡相同,但宏觀上漢日具有相似的情形,當情態動詞共現時,情態動詞之間相互作用完成整體語義的構建,一個句子一般凸顯一種情態語義。
我們從類型學的角度對漢日情態共現進行討論得知,漢日情態標志共現順序相反的現象背后隱藏著某些人類語言共同的規律:漢日的情態連續共現都遵循語法化鏈順序,主觀性弱的情態類型離V\\(VP\\)部分近,主觀性強的情態類型距離V\\(VP\\)部分遠。以V\\(VP\\)部分為中心,漢日情態標志的連續共現呈現出了一個鏡像映像。
SVO的漢語和SOV的日語的情態共現順序盡管表面看起來完全相反,但實際上情態標志與動詞的距離是等同的。
本文亦考察了情態共現的個案,對比分析了具有巧合性的“べきだ”與“應該”的情態共現,發現二者的情態共現雖表象相似,卻反映著不同的語言性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