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論文目錄導航:
【題目】米勒文學批評的成就和局限研究
【引言】米勒的批評實踐活動研究引言
【第一章】米勒對文學語言和文本的認識
【2.1 2.2】探異:文學批評的重心
【2.3】求真:文學批評的目的
【第三章】米勒對接受者的要求
【結語/參考文獻】米勒的解構主義文學批評研究結語與參考文獻
第 2 章 米勒對文學批評的認識
迄今為止,米勒的文學批評思想共經歷了三次轉變,受到四個批評流派及其理論思想的影響。從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新批評,到五六十年代的現象學意識批評,到七八十年代的解構主義批評,再到八十年代中期的言語行為理論。米勒文學批評的發展軌跡可以堪稱是二十世紀后期美國乃至西方文學批評發展歷程的縮影。他用新批評的細讀、意識批評、解構主義修辭批評和言語行為理論等批評方法解讀了一系列經典的作家作品。他的文學批評主要將注意力集中于探索和挖掘文學作品的建構性和多元異質性,突破了西方傳統批評家一貫堅持的工具論和統一性的原則,為文學批評的發展開辟了新的道路,在西方文學批評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2.1 細讀:文學批評的基礎
上世紀五十年代,米勒開始正式走上文學批評之路。彼時正是新批評派(NewCriticism)充斥美國文壇的時期。米勒在這樣的學術背景下,難免受到新批評的影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細讀的重視。米勒曾在他的文學批評論文集《喻指,寓言,施為--論 20 世紀文學》的序言中指出:“我看到此論文集的繁雜形態中的一些共同特征。其中有一種我以前暗示過:即我細讀文本的癖好一直不可抗拒地延續了下來,戰勝了尋找‘意識’的統一性、作家作品主題的統一性或時代精神的統一性的導向?!雹僖虼?,可以說,細讀一直在米勒的文學批評活動中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對我們研究其文學批評觀也有著重要的意義。
2.1.1 何謂細讀
細讀源于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流派--語義學(Semantics),該流派將語義分析作為其進行文學批評最基本的方法和手段,其中,文本細讀是語義學對文本進行解讀的重要方法。語義學的代表人物--英國文藝理論家艾·阿·瑞恰茲(IvorArmstrong Richards)將其引入新批評派。新批評派的批評理念是針對以實證主義(Positivism)為代表的文學批評觀念提出的。實證主義批評以文學的“外部研究”為主。
或者注重對作家傳記的考查,將作家所處的社會語境與文本聯系起來;或者從作者個人的情感態度出發探討文本的思想和主題,過于關注作者的主體作用。而新批評以文學的“內部研究”為主,倡導回到文學本身、回到文本本身,使文學本體論成為其理論核心。
新批評所提倡的細讀(Close Reading)是一種以文學文本為中心,通過謹慎分析作品語言等形式要素,最終對作品價值做出整體評價的文學批評方法。據有關資料顯示,“細讀”一詞最早出現在瑞恰茲的《實用批評--文學評論研究》(Practical Criticism--A Study of Literary Judgement)一書中。但筆者閱畢該書,并未發現“Close Reading”,瑞恰茲在書中的表述是“Closeness of Reading”.而新批評派的另一位翹楚人物克林斯·布魯克斯(Cleanth Brooks)在《文學入門》(An Approach to Literature)中對“細讀”的表述為“Careful Reading”.由此可見,“Close Reading”不是新批評派的理論家提出的,而是后代學者對前兩者的轉述或再轉述?!癈lose”一詞有“封閉的、嚴格的、謹慎的、徹底的”等多個意義,結合新批評針對外部批評(External Standards)而提出的語境來看,“細讀”的意義是指對文本進行內在考察,也就是進行文本批評。并且,由于新批評要求對文本進行嚴謹、精細的閱讀和分析來展開批評,所以,“Close”一詞在此還具有“謹慎的、徹底的”含義。如此,“Close Reading”的涵義即是指以文本為中心、要求謹慎細致地對文本進行批評。
新批評派的細讀具有三方面的特征。其一,細讀要以文本為中心。也就是強調文本的獨立自足性。新批評派認為,文學批評應該是一種內在研究,是對文本的客觀解讀,不應該探討文學與政治、經濟、歷史等社會現象的聯系,也不應該注重對作者和讀者的研究,而應該將文本看做封閉自足的客體。他們認為不論是以作者還是以讀者為研究對象,都會涉及到與之相應的評判作品的標準。以前者為研究對象會將作者的意圖作為判斷作品優劣的標準,而以后者為研究對象則容易陷入讀者意圖的謬誤。真正的文學批評應該是對文本本身的描述和評價。
其二,細讀法通過語義分析來把握作品的意義。文學文本是一種語言的編織物,語義分析是探索語言奧秘的一種有效途徑。所謂語義分析,即是指讀者通過詳細地閱讀文學文本,對文本中的語義進行分析,進而對文本進行解讀的重要方法。瑞恰茲認為,文學語言的獨特性和復雜性是產生文學文本獨特性的基礎,因而在文學批評的過程中應對文學語言予以充分的重視。瑞恰茲在其著作《實用批評》中指出,文學語言的獨特性在于其所具有的四種不同的意義功能:“字面意義”(sense)、“情感意義”(feeling)、“語氣”(tone)和“目的”(intention)。①“字面意義”主要是指作者在文本中運用語言談到的事物,它既是作者情感的載體,也是激發讀者思考的契機?!扒楦幸饬x”是指作者運用語言談到某事物時的情感態度?!罢Z氣”是指作者對讀者所持的態度,通過對其進行分析可以探究出作者與讀者之間的關系?!澳康摹笔侵缸髡呦M\用語言達到的效果,也就是他的寫作用意。細讀法的語義分析主要是對語言的四種意義功能進行辨析。新批評派的批評家普遍認為,只有仔細辨析文本中的語義,理解作品中語言的不同意義功能,才能對文學作品進行客觀地批評。
其三,新批評派重視語境在細讀過程中對語義分析的影響。在傳統理解上,語境指的是詞、句或段與其上下文的關系,正是其上下文確定了該詞、句、段的意義。新批評派在傳統語境的基礎上拓展了其范圍。他們認為,語境有兩種內涵。一種是指當時寫作的話語語境,如寫作環境、當時的用法;另一種是指文本中的詞語包含了歷史的積淀。
一個詞語也許包含著豐富的意義演變史和社會文化史,因此某詞的意義演變史和社會文化內涵都應包括在語境的范疇之內。在新批評派看來,語境是詞語產生豐富意義的語義場,充分理解文本語言的在場意義與不在場意義成為了細讀的重要任務。
新批評派的細讀側重于對文本進行詳盡的分析和解釋。在這種批評方法的要求下,批評家需要謹慎分析每一個詞的含義,并在結合語境的情況下,發現詞句之間的微妙聯系,進而揭示出作品的內在統一結構和意蘊。米勒在早期接受了新批評的影響,他認識到細讀的重要性,并將堅持細讀文本作為自己在文本批評過程中一以貫之的方法和接受態度。
2.1.2 細讀與文本意義
毋庸置疑,米勒堅持細讀的批評態度源自新批評。米勒曾對新批評關注語言、提倡細讀的做法做出過十分肯定的評價,他指出:“把注意力放在意義如何由語言產生之上,比起單純地討論主題意義的提取,已遠非一般的理論進步,它具有深遠的意義?!雹谝虼?,米勒十分重視細讀在文學批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
雖然米勒受到新批評細讀法的深刻影響,但是并不完全贊同新批評的批評理論,因而沒有完全遵循新批評的批評理路。米勒曾在《小說與重復》中解釋其批評觀念時指出:“文學的特征和它的奇妙之處在于,每部作品所具有的震撼讀者心靈的魅力(只要他對此有著心理上的準備),這些都意味著文學能連續式有著潛在的多樣性,這一假設具有啟發性的意義,它可使讀者做好心理準備來正視一部特定小說中的種種奇特怪異之處,正視其中‘不得體’的因素?!x解力圖在每個實例中識別異常因素,并著手闡明它的緣由。自然這一方法或多或少地力圖使出格的因素合法化,但這兒涌現的法則必然與讀解時預先設定的法則(它假設一部好小說在形式上必定是有機統一的)迥然有別?!?/p>
可見,米勒認為細讀的目的是發現文學作品中那些細微之處。這一觀念顯然繼承了新批評關于每個細節都值得考慮的看法,但與新批評不同的是,米勒認為讀者通過細讀所發現的細節并不都是用來證實文學作品是一個統一的整體。有些容易使人忽略的、看似不適配的細節往往也可以被用來指代整體,作為通向整體的線索。比如,在對伊麗莎白·蓋斯凱爾(Elizabeth Gaskell)的《克蘭福德鎮》(Cranford)進行解讀時,米勒從“亞玻倫”這個微小的細節衍生出聯想,作為通向小說意義的線索?!皝啿悺痹臼恰妒ソ洝⑹句洝分姓乒軣o底坑的惡魔的名字,在《克蘭福德鎮》中只出現過一次,即小說中的教區長詹金斯先生在一次布道時說道:“以證明拿破侖(這是波拿巴的另一個名字,我們那時都叫他波拿巴)是不折不扣的亞玻倫和阿巴東?!雹诿桌瞻堰@個詞作為解讀整部小說的關鍵和意義象征。米勒認為這個詞是父親對兒女專制的象征,男性對女性侵犯的象征、新教與資本主義對女性毀滅的象征,因而,得出了《克蘭福德鎮》反對父權和男權的主題。
與新批評的細讀相似的是,米勒也注重修辭格在文學作品中的作用,其中包括隱喻、轉喻、反諷、寓言等。比如,通過細讀《俄狄浦斯王》(Oedipus the King),米勒發現整個文本是一個既不澄明也不遮蔽的符號。該文本由重復出現的復雜詞、辭格、雙關語、反諷等交織而成。米勒在反復細讀該文本的過程中注意到隱喻這種修辭格的重要作用。
米勒指出,劇中隱藏著兩個隱喻,一個是航行中的船只,另一個是貧瘠的忒拜耕地。這兩個隱喻的使用,都在不知不覺中表達著一種隱含的意義,即俄狄浦斯就像是一只漂泊的船返回了自己家園的港灣,而不是駛入了其他的異地港口。他駛進了母親的港灣,耕種了母親之地,這些都是對其殺父娶母罪行的暗示。此皆隱喻在無意中表達的意義,起到了意義延伸的作用。因此,通過細讀和探究文本中修辭的使用,可以將文本引入更加廣闊的意義空間。
米勒受到新批評細讀的影響十分深遠,在其理論生涯中一直伴隨著細讀的習慣,細讀成為其進行文學批評的前提和基礎,對文本中怪異之處的重視、對文本細節的敏感、對文本中語言修辭的分析,無不成為其后期文學批評的有力工具。
2.2 探異:文學批評的重心
在米勒的觀念中,文學作品不是基于統一的因素之上,而是基于差異的、多元的因素之上,因此,他的文學批評始終將重心放在對文學文本的復雜性、矛盾性和新異性的細致探究和發掘上。這一點,在其意識批評和解構主義批評時期表現尤為突出。
2.2.1 米勒與意識批評
1953 年,米勒受聘到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執教,在那里,他與意識批評的主要批評家喬治·布萊相識,并受到后者思想的深刻影響。意識批評作為一個批評流派,其總的批評觀念與現象學相關?,F象學(Phenomenology)是二十世紀一個重要的哲學流派,由德國哲學家 E.胡塞爾(E.Edmund Husserl)創立。該流派認為事物的物質性與精神性是不可分割的,事物是意識中的事物,意識是關于事物的意識,兩者不可分割,共同打造著無限豐富的“現象”.現象學所謂的“現象”是指呈現在人的意識中的一切事物,主要由兩個部分構成:其中一部分是指意向性,也就是人指向某事物的意識;另一部分是指意識中的對象,也就是意識的客觀對應物。在這兩個部分之中,意向性是意識對象的內在根據,因為意識對象都是被意識鑄造過的,其在顯現之時就失去了其本身的客觀性。而意識對象都是對主體意識的具體顯現,它們都是由意識“構造”成的。在現象學看來,任何一種意識對象,都是通過自我呈現出來的,而“自我”的存在是先天統一、確定無疑的,所以基于其上的現象和世界也是確定的、統一的。既然一切事物都是意識中的事物,那么文學世界中的事物也不例外,它們是作家意識的呈現,是統一的、確定的。
布萊將現象學的這一理念引入文學批評,創造了一套獨特的批評方法,即“意識批評”(Criticism of Consciousness)。在布萊看來,文學作品是作家意識的表現形態,兩者是統一的。因而,文學批評也就成為了一種讀者或批評家在文學作品中尋找作家意識的活動。布萊曾有一個著名的論斷即“閱讀行為(這是一切真正的批評思維的歸宿)意味著兩個意識的結合,即讀者的意識和作者的意識?!?/p>
也就是說,意識批評強調讀者與作者意識的契合,在這種批評模式中,讀者要使自己的意識保持一種缺席的狀態,通過作品的呈現介入作者的意識,進而重新體驗作家在作品中的獨特意識和獨特心靈。薩拉·拉沃爾(Sarah Lawall)曾在《意識的批評家》(Critics of Consciousness)中對意識批評進行過如下評價:“他們拒絕區分體裁;他們在同一作者的一系列作品中尋找一種單一的聲音;他們不愿把每一部作品作為一個自主的整體來考慮。而且他們尋求在文學作品內部的主題和推力的潛在模式,但不討論文本中的對稱和歧義問題?!雹谝簿褪钦f,意識批評要求讀者對作家的全部作品進行考察,并力圖在其中找到作家的初始意識,通過自己的意識去重新體驗作家在作品中的獨特意識和心靈。
布萊的意識批評對米勒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在早期,米勒與布萊一樣,都將文學的本質看作是作家意識的詞語表現形態。1958 年,米勒發表了第一部論著《狄更斯的小說世界》,他在其中明確指出:“在文學中每一種景物都是內在景物,正像每一個想象的男人或女人都是作家自己個人的觀察或記憶中、他的期望或恐懼中的形象一樣。一首詩或一部小說的確是被重塑過的世界,它與作家精神的內在結構完全一致,它同時也是精神,是由詞語、由那出自外在世界的一般實體的形式和本質所規定的精神?!雹?,這就是說,每一部文學作品中所描寫的環境景物都是作家意識中的環境景物,每一部作品中的人物事件都是經過作家意識過濾或重組的人物事件,作品所呈現出的境界與作家的意識是完全同構的,是作家意識的詞語形態。米勒曾在《上帝的消逝》中以德·奎恩塞的作品為例,指出后者的 14 部作品集是其意識世界的完整統一的展現。
米勒的意識批評不僅繼承了布萊關于文學批評應當探究貫穿于作品中的作家意識的觀念,而且還對此進行了發揮和發展。在米勒看來,作家的意識不是源于先驗的“我思”,而是源于不同的現實生活經驗。因而,作家的意識并不是統一的、普遍的、一元的,而是矛盾的、復雜的、多元的。小說中作家意識往往不是基于某一種核心成分之上,而是基于多種成分的矛盾運動之上。比如,米勒曾在《狄更斯的小說世界》中指出,狄更斯的小說《匹克威克外傳》中狄更斯的意識就是在主人公匹克威克和敘述者的意識的矛盾運動中展現出來的。小說的敘述者既在人物的內部又在人物的外部,他既為匹克威克的理想主義所吸引,認同其超脫獨立的精神狀態,又清醒地意識到這種孤僻個性的不合時宜,因而對匹克威克的言行冷眼旁觀,甚至嘲笑諷刺。在米勒看來,正是由于主人公匹克威克的意識和敘述者意識的孤僻性、矛盾復雜性和變易性,才體現出狄更斯的意識--現實中人們的意識是孤立的、相互隔離的,所以人與人之間無法溝通,人們的精神處于相互隔絕的狀態。因此,可以說,作家的意識是各種意識矛盾運動的結果,而不是源于先在的人類意識結構。
在米勒看來,文學作品不是基于統一的、一元的、普遍的先驗意識之上,而是基于獨特、多元、矛盾的經驗意識之上,因而文學批評應當以挖掘那些新異的、多變的意識為重心,將探異作為文學批評的慣有姿態。
2.2.2 米勒的解構主義批評觀
1970 年米勒發表了一篇題為《日內瓦或巴黎:喬治·布萊的“認同批評”》的文章,此文是米勒歷經七年的時間完成的,它標志著米勒從意識批評向解構主義批評的轉變。
在這篇文章中,米勒將意識批評與解構主義批評劃分為兩個相互對立的陣營。在該文中米勒指出:“必須把由德里達所代表的傳統與布萊所代表的傳統相對立起來,它們是水火不容的非此即彼。一個批評家必須在在場的傳統與延異的傳統之間做出抉擇,因為它們關于語言、關于文學、關于歷史和關于意識的假定是不可調和的?!雹倜桌諒囊庾R批評向解構主義批評的轉變并非偶然,對語言本身的關注或者說對語言異質性的關注是促使米勒進行轉變的內在動力。米勒對文學語言的關注,亦使其對文學批評有了新的認識,他曾明確說道:“如果語言構成意識而不是意識構成語言,那么這些批評家的觀點就是正確的,即文學批評的真正對象是語言的結構、句法和隱喻細節,而不是所產生而非反映的思想?!雹诖思匆馕吨?,米勒清醒地認識到文學批評的真正對象是語言,文學批評應當始終將對文學語言進行探異作為重心。
在米勒看來,文學語言是異質而解構的,由之構成的文本也是異質而解構的。因此一切文本都不能僅僅歸納為一種確定的意義。任何文本中都存在著異質性的“他者”.
這些“他者”仿佛存在于文本中的幽靈,使文本不可避免的出現脫節或矛盾之處,失去連貫性和一致性。在《理論今昔》(Theory Now and Then)中,他曾說道:“文本的異質性體現了它同時言說的兩種水火不容的事物。換句話說,它一種是指涉性的,有一個原初,而另一種是對這種指涉性的解構,沒有原初,只是語言置換的自由嬉戲?!雹倜桌账^的文本異質性其實呈現為一種“封閉--開放”的結構。所謂的“封閉”是指它具有指涉性的一面,也就是說,文本總能被解釋為一個在意識中穩固的基礎或中心。而所謂的“開放”是指對這種基礎和中心的質疑和解構。這兩者作為既相互依賴又相互排斥的部分存在于同一文本中,并且“開放”的一維往往被“封閉”的一維所壓制。而解構主義批評所要做的就是將文學文本中“開放”的一維從被壓制的狀態中解放出來。米勒對一個又一個經典文本的解構,都是在探究文本的異質性。比如對《小說與重復》中對經典文本進行闡釋的過程就是致力于將文本意義多樣化、拆解舊結構并構建新的意義結構的過程。
解構主義批評作為一種基于對文本異質性認識的批評方法,通過對語義的重復、轉變、斷裂和擴散的方式,實現文本的解構,為文本尋找意義的可能性提供渠道?!白詈玫慕忉屖沁@樣一些解釋,它們最能清晰地說明文本的多樣性--這種多樣性表現為文本中明顯地存在著多種潛在的意義,它們相互有序地聯系在一起,受文本的制約,但在邏輯上又各不相容?!雹谶@種“最好的解釋”顯然就是米勒所提倡的解構主義批評。它既是一種艾布拉姆斯等人倡導的緊緊跟隨作者的思路,探求作品顯在統一性的明確的、單義的閱讀,又是一種竭力發掘作品中作者未意識到或超出作者控制之外的意義的拆解式的閱讀。
簡而言之,米勒的解構主義批評是一種探異式的批評,其目的是對文本意義多樣性的追求。其操作的具體方式是,在文本中找到一個關鍵詞,并探求該詞的本源意義,使其脫離當前封閉的、穩固的系統,進入一個意義不斷交織變化的迷宮,以得到無窮無盡的可能性的解釋。作為解構主義中的一員,米勒同德里達一樣,都致力于對追求一個本源和中心的傳統形而上學的解構,兩者不同的是,德里達使用的是“延異”的概念,而米勒使用的是“異質性”這一杠桿,力圖通過細致入微的閱讀,探求文本中復雜多樣的、相互矛盾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