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央民族樂團、貴州省黔東南州歌舞團、貴州《仰歐?!肺幕瘋髅接邢薰韭摵现谱鞯拇笮兔褡骞芟覙访缱甯栉鑴 堆鰵W?!肥且徊繕O富浪漫主義色彩的神話歌舞劇,它以貴州黔東南地區家喻戶曉的苗族古代同名愛情神話敘事長詩作為情節線索,講述了苗族美神仰歐桑與太陽神感天動地的神話愛情故事。這部歌舞劇自2013年8月1日在國家大劇院首演大獲成功后,2014年9月又榮獲了中宣部第十三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并在貴州省內進行了巡演,獲得了觀眾高度贊譽和廣泛的好評。本人作為這部戲的舞臺設計、燈光設計和視覺總監全程參與了立項、前期創作到后期巡演的整個過程,現就這部戲的舞臺設計與視覺設計整體思路與具體實施過程中的經驗與大家交流如下。
通常歌舞劇都具備強烈的敘事功能,歌唱演員的歌詞與舞蹈演員的肢體動作完美結合,往往能向觀眾傳達出完整細膩的故事情節。國內的民族歌舞劇從題材上分為寫實與寫意兩大類,寫實劇通常都是歷史題材,而寫意劇大多是根據各少數民族宗教與神話傳說故事改編而來的。古代苗人具有重視百姓德育教育的傳統,在以歌作為主要教育手段的苗族社會,歌者給子孫敘述天地形成、萬物起源、民族的來歷。在苗族先民中傳唱了世世代代的古歌《仰歐?!肥敲缱迳裨捄涂诒畾v史的重要載體,有學者認為《仰歐?!返膬r值無論是從藝術層面、文學層面還是哲學層面,都不輸于古希臘月桂女神達芙妮和太陽神阿波羅的故事。編劇韋文揚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古歌《仰歐?!分忻缱鍌鹘y的民俗民風,并將主要人物仰歐桑、太陽、月亮和烏云之間的矛盾沖突改編得更加適合當代觀眾的審美需求。
這部戲在2012年底,由中央民族歌舞團立項并確立了與貴州黔東南州歌舞團合作演出的關系,同時預定了這臺戲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的檔期。我在最初看過劇本之后,總體感覺這部戲應該是寫實與唯美相結合的舞臺設計風格,這樣一來前期創作中是否能搜集到大量合適的創作素材就顯得非常重要。苗族作為發源于中國的國際性民族,歷史悠久。其音樂、舞蹈、生活習俗、婚戀習俗、民俗服飾、傳統節日、民居建筑等都具極高的藝術特色和審美價值。我與中央民族歌舞團團長席強、中央舞蹈學院編導系張建民和中央音樂學院作曲系唐建平兩次赴貴州采風,先后到了貴州連山市的西江苗寨、從江縣附近的小黃侗寨、武陵山區的鎮遠古鎮、黎平縣的肇興侗寨、雷山縣西北部的郎德苗寨、從江的岜沙苗寨等地,感受到貴州的風景有別中原地區,確實可以用“層巒疊嶂、苗嶺逶迤、烏蒙磅礴”這些形容詞來描述,尤其是在苗族、侗族等少數民族的聚集區,無論是他們的生活習俗、服飾還有民居建筑都散發著濃郁的異族風情,原生態民族文化也保存得非常完好。黔東南州歌舞團在排練廳特意為我們演出了很多當地苗族的傳統歌舞節目,包括芒筒蘆笙祭祀樂舞、采鼓舞、花揚舞、鼓舞以及飛歌、情歌、古歌等,都是具有很高藝術價值和觀賞性的作品。作為舞臺設計在采風中,一些視覺沖擊力特別大的動感形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穿著黑漆漆傳統衣裙帶著亮閃閃銀飾品的苗族女舞者、光腳在收割后的水田里肆意忘形跳水鼓舞的苗族漢子們……這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歌舞團從西江苗寨請來的一位叫侯天祥的老歌師,他那種仙風道骨的形象和聲振林木的歌聲,真像苗族仙家下凡,深深地打動了當時在場的每一位主創人員。采風后期我們看了很多貴州電視臺出品的貴州風光、苗族民族風俗等影像資料,這些也給我的創作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每一部戲的舞臺設計都要符合劇本所展示的內容與風格,做到形式與內容的完美統一。即使是寫實風格的舞臺設計最高境界也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我將這部戲的特色定位在展示苗族當地傳統風土民俗上;虔誠地以自然為師是我給這部戲設定的創作理念,我在以前的個人繪畫作品里,一直主張要從自然世界中提煉、概括藝術元素,這次我要通過舞臺設計幫助觀眾完成對苗族先民生活的那個美麗世界的空間想象。但是創作中有一個因素必須要關照,就是中央民族歌舞團的樂隊和歌隊成員共有210多人要在舞臺上展示音樂,還有100多人的黔東南民族歌舞團舞蹈演員同時在舞臺上跳舞,這有限的舞臺空間需要承載這么多演員的行動線是個難點,如果設計龐大復雜的布景可能會占用大量舞臺空間,勢必與四百多人的演員陣容互相干擾,但如果能有效地將演員與布景融合在一起,就會成為歌舞劇和樂隊同臺演出的新形式,我感覺舞臺設計必須是既簡潔又能承載盡可能多視覺元素的。在我們第二次去采風的時候,站在西江苗寨的山頂,俯瞰整個苗寨,苗寨后面是山,山上有很多梯田,陽光穿過云海照射到梯田里粼粼的水波紋,水面又倒映出天上流動的云彩和周圍的景色,這些顏色互相映襯又幻化無常,水與天的倒影、苗族婦女身上銀器的反光一直在我腦海里,看到相機里拍的黔東南優美的自然風景,給了我信心也給了我極大的靈感啟發?;乇本┖?,我決定把梯田的造型搬到舞臺上試試,結果就完成了現在觀眾看到的這個由動態投影與鏡面側幕條、反光舞蹈地膠與梯田、苗寨、楓樹林等硬景組成的虛實結合的設計方案。
這部戲我重點運用了倒影與反光原理,我認為倒影和反光可以提高舞臺空間視覺上的寬度與縱深感,有利于制造舞臺幻覺。大劇院歌劇院的臺口一般的演出都是使用9米高,但是這次我使用了14米高、18.6米寬、進深24米的大空間。整場演出由六個場景組成,舞臺中后區搭建了一個由四層臺板組成的,形似梯田的層層疊加的主平臺,這個多層大平臺的前排供樂團演奏者使用,后排提供給合唱隊和穿梭其間的原生態歌手,每層平臺都留有足夠的寬度使演員可以自如行走。這個梯田造型的平臺既有布景的作用,又兼具功能性,而且在設計造型上我很注重層次感。左邊平臺的后方是延續梯田的一塊硬景,硬景前面是幾組鏤空的大楓樹林。右邊平臺連接著層層竹海和婆娑的杉樹林掩映下的苗寨,從平臺的左前方延伸出一條山路蜿蜒曲折到舞臺右后方苗寨中,苗寨在梯田和山景之間。歌隊和樂隊和部分舞蹈演員自如的穿插其間。舞臺中前區的地面留給舞蹈演員表演使用,地面使用了最新科技產品——白色反光舞蹈地膠。臺口及臺唇我也改造成水田的一部分,并將其延伸到樂池里,我在樂池里設計了一個25厘米深的水池,水面上露出一些植物若隱若現,與后景中的梯田及遠方升起徐徐炊煙的苗寨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畫面。舞臺中后區的兩側由兩組不同尺寸的鏡面作為側幕,并以斜45度角外延,四面側幕條互相映襯天幕上流動的背景畫面以及演員的表演,增加了觀眾視覺上的想象空間。管弦樂團的演奏者和合唱隊演員被安置在這幅優美畫面里的山腳下、梯田上、苗寨中,他們根據劇情、舞臺氣氛的需要,有時是舞臺情緒的主體,有時又是替主角命運擔憂的山之精和水之靈。在距臺口20米距離的舞臺后區,我用了一塊投影的天幕,臺口處同時我也用了一塊寬23米高14米的紗幕,無縫紗幕,兩塊幕的動態投影把舞臺的結構包容在其中。天幕的多媒體影像主要表現場景的遷換,并利用流動的畫面營造出氣勢恢宏、如夢如幻的超自然景象,臺口紗幕主要負責一些輔助的舞臺效果,天幕與舞臺后區景片之間留有足夠的距離,使景在舞臺中呈現立體效果。幕布投影的靈感最早來源于電影《阿凡達》對我的震撼與思索,舞臺上的動感影像都是經過提煉加工的黔東南自然風光。
我在這部劇中同時擔任舞臺設計、燈光設計和視覺設計,這讓我有機會將自己早年在繪畫和電影美術領域中的藝術思想和實踐經驗在這個舞臺上得到展示和發揮,從序幕到第六場結束,舞臺上幾場戲里主要演員大的調度都是我在設計中完成的。借用北京師范大學教授、著名文化學者張同道為我寫的畫評中的一句“趙曉宇的畫沒有挽留什么,而是回歸,重返太荒之初;花朵為自己開放,河水不期然而流,人類往返于陰陽之間自由嬉戲?!澜缭谛[中迷失自己。中國藝術也在現代化與民族化的爭論中裹足不前。在世紀末的今天,趙曉宇的畫為藝術帶來了新的啟示?!?/p>
至于我能帶給中國舞臺藝術些什么,就讓時間去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