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時間機器》是根據英國科幻小說家喬治·威爾斯(George Wells)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該影片由西蒙·威爾斯 (Simon Wells) 執導, 蓋·皮爾斯(GuyPearce)主演。 影片講述了大學應用機械工程系青年教師亞歷山大·哈迪根博士在一次約會中遭遇搶劫,深愛的女友艾瑪不幸身亡。亞歷山大希望女友起死回生,發明了時間機器。他利用這一裝置回到過去,盡管亞歷山大想盡辦法讓女友避開死亡,可他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改變女友的厄運。 于是,他寄希望于未來科技發達能夠幫助他解決這一問題。 然而,當他乘坐時間機器去未來尋找答案時,卻意外發現未來人類文明并非總是向上發展,而是逐漸走向衰弱。 經過激烈的斗爭,他最終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勇敢面對未來,開始新的生活。 該影片想象豐富,同時又不失科學的嚴謹和邏輯性。 從生態批評的視角看來,影片對人和自然關系、科學對環境的影響以及長遠和眼前的矛盾等進行了反思。這對于人類文明的發展模式中潛在的風險無疑是一種警示,也是影片生態意識的反映。
一
電影《時間機器》首先思考了人類史和自然史的關系問題。關于兩者關系問題,一直存在著爭議。一方面,有人認為,沒有人類活動的歷史是毫無意義的,只有在人和自然的互動過程中,自然史才變得生動。 沒有人的參與,自然就是一潭死水。因此,對于自然史的評價總是自然從屬于人的歷史,只有出現人的活動的歷史才能夠稱其為文明史。一部人類文明史就是人類不斷征服自然,使其不斷為人類的發展提供必要的資源的歷史。另一方面,也有人認為,人類的出現是自然歷史發展到一定階段出現的產物,自然史的發展具有自在性,并非完全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縱觀自然歷史的長河,人類所謂的文明史在幾十億年的地球歷史面前只是滄海一粟。人在科技和智慧指導下的各種活動可以暫時影響自然,但是長期看來,人的活動并不會左右整個自然的歷史進程。 生態學者勞倫斯·布伊爾在歸納以自然環境為指向作品的特征時,就認為:“非人類的環境呈現為不僅僅是一個建構而成的裝置,而是一個存在,這個存在一開始就暗示人類的歷史涉及于自然史之中。 ”[1]7影片時間跨度長達 80 萬年, 渲染了自然歷史的恢弘。 總體而言,人的所謂文明在綿延不絕的時間長河面前顯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影片描述進入 2030 年后,人類科技的高度發展,人的力量越來越強,人與自然的關系更加錯綜復雜,人們對于自然的態度由最初原始時代的敬畏而逐步轉向試圖征服自然。這種意識滲透到人的各種活動中,人們信心十足地認為自己可以改變一切。然而,這種自然觀并沒有維系多久,影片最終顯示,人的文明還是由于人對于自然不適當的行為而逐漸衰弱。這種自然觀在影片中表現為主人公亞歷山大親眼目睹了人類及人類的現代文明發展并高度發達到最終毀滅,又歷經滄海桑田,重新出現新的原始社會的過程。這其實是在暗示相對于自然歷史長河而言,人顯得相對渺小。在自然歷史的發展過程中,人的存在并不起支配和決定作用,更不能征服一切。
不僅自然本身無法征服,隱藏于背后的自然規律同樣如此。 懷著對死去女友艾瑪的深深眷戀,亞歷山大發明了時間機器,終于能夠回到過去,但卻無法改變過去,無法改變女友艾瑪死亡的事實。 時間機器雖然實現了回到過去,但卻無法控制和改變背后潛伏的自然定律。亞歷山大苦苦追尋:“為什么我不能夠改變過去? 我可以回到過去一千次,目睹她(女友艾瑪)死一千次?!彼也坏酱鸢付南M谖磥?,期待未來的科技發展也許能幫他解決問題。他穿越到了科技高度發達的 2030 年,沒能找到答案。 于是,他繼續向前穿越到 2037 年, 他發現人類的科技文明并沒有進一步發展,而是在人的不當行為下竟然開始毀滅。 80 萬年后, 生活在地下的摩洛克人的首領給出了最終的答案, 他用不無諷刺的語氣提醒亞歷山大:“因為艾瑪的死,所以你建造了時間機器。 如果她還活著,這機器就不會存在。 因此,你怎么能夠用這機器回到過去救她?你自己就是你不可避免的悲劇的結果?!边@種違背自然規律的邏輯悖論使得亞歷山大即使能夠回到過去,卻因無法改變因果規律而無能為力,無所作為。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并沒有完全否認人在自然歷史中的積極作用,時間機器使得亞歷山大預先看到了地上的伊洛人的悲慘未來, 要想改變這一厄運結果,只有改變造成厄運的原因,消滅地下的摩洛克人。 在面臨選擇離開回到自己的時代還是留下拯救地伊洛人時,亞歷山大毅然決定留下和摩洛克人戰斗,最終消滅了摩洛克人。 這其實暗示在自然環境中,人的努力并非毫無意義。 人不可以改變過去,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 自然規律雖然無法隨意征服,但是卻可以認識和利用。 在不違背規律的前提下,人類還是有所作為的。 人對于自然以及自然規律的認識、依存以及人與自然的積極互動以達到和諧共生正是生態批評的基礎之一。
二
電影《時間機器》探索了科學技術對自然環境和人自身的影響,這也是生態批評所積極關注的問題。具體反映在電影批評中,有學者認為,科技和自然之間的矛盾糾葛是當今電影必須面對的一個 “循環往復” 的問題,“這無疑是一個電影生態批評的課題”.[2]21影片一開始就揭示了科學研究的矛盾,青年教師亞歷山大一開始就批評多次否定其研究課題的工程系保守者太過于目光黯淡短淺、缺乏好奇心且毫無生氣。他認為科學研究必須具有前瞻性,如太陽能、微能量波的開發和利用等以不破壞自然為限度的研究。相比而言, 工程系的保守者們卻多次否決其研究計劃,認為科技研究必須為當下的人帶來眼前實實在在的物質利益,如研究煙草消費的利潤等。 后者顯然更多地考慮當時的實用性而否定前者的研究,雙方分歧較大。 盡管亞歷山大的同事費力比先生也勸說亞歷山大,不要將研究搞得過于激進,提醒其作為剛工作的年輕教師,應該低調一些。 亞歷山大顯然并不認同這一觀點,他認為科學研究不能僅僅為了眼前的經濟利益,并猛烈地抨擊科學研究中的短視行為。
其實,這種分歧反映了科學研究中眼前和長遠計劃的矛盾以及對于環境的影響:科學研究如果只關注當前的利益而沒有長遠的打算,雖然會帶來短期的物質利益,但是也容易陷入經濟利益至上,甚至破壞環境的困境;如果只關注長遠而忽視當下,雖然總體上為人類的發展具有好處,但沒有相應的物質基礎作為經濟支撐,容易好高騖遠、脫離實際。這種矛盾也暗示了人類自進入工業社會以來一直困擾我們的生態困境: 科技和工業生產迅速擴張促進了經濟的發展,為當下的人們帶來物質利益,并為未來的發展提供經濟基礎,如果沒有工業的發展,現代社會人們高標準的生活如何維系? 同時,科技和工業的迅速發展也帶來了環境污染和惡化,悄悄地影響人的身體健康,甚至下一代人的健康。當工業經濟的發展不得不以破壞子孫后代賴以生存的生活環境, 威脅人的生存為代價時,這種發展又有何意義?影片還思考了利用科學技術開發自然對于生態的影響, 如利用科學技術改變自然可能引起的后果。
影片表現不斷發展的科學技術為人類的生活帶來了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也為人進一步開發自然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手段,人類獲得了巨大的物質力量,征服自然的信心也空前膨脹:“在 1850 年前, 科學知識是征服自然的技術力量, 這一信念除了在 18 世紀的化學工業中預先保留外,還幾乎沒被廣泛實踐。 而這一信念被接受為標準的行為模式可能標志著人類自發明農業以來人類歷史上,也許也是自然歷史上最偉大的事件。 ”[3]4但是科學技術并非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萬能鑰匙,它打開了通向文明天堂大門的同時,也打開了通向地獄和生態毀滅的大門?!笆氖兰o初,第一批加農炮被點燃,這些加農炮對環境的影響是:有人爭相派遣工人們去密林深山攫取更多的碳酸鉀、硫黃、鐵礦石和木炭,后果是一些地方水土流失和環境惡化。 氫彈則有所不同,戰爭中使用氫彈可能會改變地球上所有生命的基因。 1825 年,因為燃燒煙煤,倫敦就產生了霧霾問題。 但是,我們燃燒石油有改變整個地球大氣層化學成分的威脅,其后果我們還僅僅開始猜測。 由于人口激增,混亂的城市化頑癥,污水和垃圾在地下沉積,確實沒有其他生物像人一樣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住所污染得骯臟不堪?!盵3]4因此,有學者不無擔心地提出:“人類已成為自身環境中的動力因素,但是在目前的歷史學術研究態勢下,我們還不能精確得知人為導致的生態變異會出現在何時、何地,以及附帶有何種后果。 ”[3]4影片主人公亞歷山大來到 2030 年 5 月 24 日時,親眼目睹了日益發達的科技使得人的信心空前膨脹,人們認為自己可以征服、控制一切。 影片展現了月球房地產開發的大屏廣告,這時的房地產商業公司肆無忌憚地計劃在月球上開發房地產:“我們的工程師準備了兩千萬噸的炸藥,開發月球地下休閑度假村?!蓖ㄟ^這一場景, 影片暗示了人對于自然開發的無限貪婪、不斷自我膨脹的自信心以及不斷發展的高科技扭曲地結合在一起時可能出現的后果。 好景不長,僅僅到了 2037 年, 人們在為了殖民月球而在月球內部爆破,將月球炸離了軌道,月球開始解體,進而給地球地球造成巨大的生態災難,人類長期建立起來的文明毀于一旦。 借助科技,人們能夠獲巨大的力量開發自然資源,但是一旦人的錯誤行為釋放出的能量超出人的控制范圍時,生態災難的發生也將不可避免。
影片展示了亞歷山大希望乘坐時間機器穿越時空, 沒能改變過去卻發現了人類文明發展進程的沒落:80 萬年之后,看著夜空中在開發月球度假村時代被炸毀的半個月球時,亞歷山大驚訝地發現,人竟然又重新回到了原點,甚至還面臨著毀滅的危險。 這警示現代人的科技不斷發展,但這一切并不意味著從此人的發展會一帆風順,高枕無憂。 影片假設了在遙遠的未來,人類文明可能面臨的逐漸衰弱、愚昧和自相殘殺。 人類并沒有因為科技的發達而過上幸福的生活,反而可能走向衰亡。 這也暗示了科學對自然的影響:科學技術增加了人的力量使得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改造自然,改善了人類的生活,但不適當使用科學技術的結果卻使得生態環境受到破壞,人類辛苦建立的文明遭到毀滅。 人們在使用強大的科技發展自己時,任何草率的開發行為對生態系統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最終威脅到人自身的生存。
三
《時間機器》關注人類、自然和科技問題 ,這和生態批評的視角不謀而合,集中表現在主人公亞歷山大的時光穿梭的旅程中目睹生態災難及背后蘊含的豐富生態意義。 影片展示現代科技不斷發展,人類信心也空前膨脹, 但這一切并不意味著人類是自然的主宰。正相反,影片假設了在遙遠的未來,曾經高度發達的科技、先進的文明也會因為人的錯誤行為而頃刻土崩瓦解,人類文明會逐漸走向衰弱、愚昧和自相殘殺。
影片反思了這樣的矛盾:科學技術增加了人的力量使得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改造自然,使得自然變得越來越符合人的需要, 人的物質生活也獲得了改善,人也開始逐漸擺脫原始自然的約束, 獲得更多的自由。但另一方面,有人也開始在自然面前變得傲慢,這種盲目自大和貪婪糾纏在一起,使得他們不當使用科學技術,開發自然。 這無疑將會使得生態環境受到破壞,人類辛苦建立的文明遭到毀滅,甚至威脅到人的整體生存。 這也促使我們再次反思人和自然的關系,警惕科技發展對于生態環境的影響,以及人們企圖利用強大的科技力量征服自然時可能產生生態危機。這無疑是該影片以生態視角關注人類、自然和科技三者之間的關系,提倡人類應意識到自己有合理使用科技與自然積極互動以及保護生態的責任和義務。這正是該影片生態意蘊的集中體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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