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論文目錄導航:
【題目】新改編《畫皮》電影背后的男權觀念探析
【緒論 第一章】 《畫皮》故事淵源及改編史
【2.1】陳嘉上版電影《畫皮》的改編及其特征
【2.2】烏爾善版電影《畫皮》的改編及其特點
【第三章】花樣翻新的男權意圖和男權觀念
【結語/參考文獻】 《畫皮》電影成功背后的男權文化研究結語與參考文獻
第二章 兩部《畫皮》的“新”改編
從上述《畫皮》電影的改編史及其簡介中可以看出,一個短短的古代文學故事,被人們在幾十年的時間內,做了反反復復的多樣改編,雖然擇取重點和表現手法不同,但都獲得了相當的觀眾,也就是說,從賣座率角度說,總體都是成功的。
然而進入新世紀后,陳嘉上和烏爾善兩位改編導演的電影《畫皮》,不僅沒有因為此前已有諸多的改編本而造成觀眾的“審美疲勞”,相反,這樣一個已經為人們非常熟悉的故事和電影,還在短期內即取得了票房奇跡并引發了人們廣泛的熱議,究竟是為什么呢?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現象,也是本論文要致力探究的問題。
一、陳嘉上版電影《畫皮》的改編及其特征
2008 年由陳嘉上導演改編的電影《畫皮》,運用了高科技手段,銀幕上不再是墨守成規的老手段和舊方式,處處是使觀眾能產生極強“真實感”的科幻鏡頭,極具“可看性”,這自然是電影深受歡迎的一個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在內容上,陳嘉上這一新版的《畫皮》電影,也有了一系列的變化。
(一)劇情之變
新版《畫皮》所講的故事跟前幾個改編版有很大的差別:秦漢年間,都尉王生率王家軍在西域與沙匪激戰時,救回一個美貌女子帶回江都王府。不想此女乃“九霄美狐”小唯披人皮所變。小唯的愛慕者小易,-只沙漠蜥蜴修成的妖,為了維護小唯的人皮,每隔幾天便殺人取心獻給小唯。江都城因此陷入一片恐怖中。
小唯在王生從沙匪手里救她開始就喜歡上了王生,并學習王生妻子佩蓉的賢惠,想要取代王生妻子佩容的地位。佩容發現小唯喜歡王生,并覺察到她不是正常人,于是暗中求助前統領龐勇請他救助王生。龐勇曾暗戀佩蓉,且和王生是好兄弟,在佩蓉情移王生后選擇辭官出走。龐勇受佩蓉之托后,明察暗訪,小唯“九霄美狐”的身份逐漸暴露。小唯察覺事情不妙,用王生及全城人的性命威脅佩蓉,迫使佩蓉承認自己是妖,將挖心的罪行推給佩蓉,害其身敗名裂。在佩蓉將死之際,王生終于醒悟佩蓉并非妖怪,央求小唯救活佩蓉,用他的命換佩蓉的命。龐勇在與蜥蜴精打斗的過程中與其同歸于盡。最終小唯放棄了個人私念,用自己千年修行的靈,最終換來所有人的重生。陳嘉上這版從劇情到人物設置都發生了巨大的顛覆。正如他說:“對《聊齋志異》的《畫皮》進行了重新的解構和編排,而在解構的同時,也對它進行了新的闡釋,賦予了《畫皮》這個故事一種新的理解、意義、道德與美學價值”.[24]
(二)人物之變
但是新版電影最突出的改編還是人物形象的變化,在改編中,導演對人物的不同設置及其性格塑造,相應地也就會造成作品情節和主題的改變。在陳嘉上新改編的電影《畫皮》中,人物形象發生了一系列變化。
1、猥瑣書生變偉丈夫
在以往諸多的改編本中,王生這一書生形象總體都是負面的?;蚴菍掖尾恢星笾诠砩?、問之于寺廟;或是愚昧猥瑣,風流成性;或是意志薄弱,經不起女鬼誘惑。而到了 08 年陳嘉上導演的《畫皮》里,王生完全變了模樣。首先消弭的便是書生形象,王生變成了一位王將軍。原故事中,太原王生是個愚昧之人。他路遇一女郎,二八姝麗,心相愛樂。他明知女郎來路不正,不好公開占有,就引回齋室密養。而同樣是路遇一美人,王將軍卻勇猛異常,上演一幕英雄救美的好戲,在沙匪手中救回了這位楚楚動人的女子,卻沒有私自密養金屋藏嬌。而是像親人一樣帶回家里,成為了妻子的好姐妹??梢娺@位王將軍其光明磊落,不好女色,遠勝從前。
影片中的王生其實本不是將軍,統領龐勇和王生同時喜歡佩蓉,而佩蓉卻選擇了王生,龐勇辭官負氣而走,王生故而才當上了將軍。王生一直知道自己能力遠遠不及龐勇,心中隱隱有一種壓力。隨著他回來,城中挖心事件屢屢不絕,王生每天加緊巡邏,沖到將士兄弟們前面,可謂盡職盡責。當前統領龐勇落魄歸來時,他亦心無芥蒂的收留龐勇,以兄長之禮待之。在捉不到兇手時,又放下面子,真誠的請求龐勇能留下來幫他一起捉妖??梢姶送跎鋈诵男貜V闊,對兄弟重情重義,而非《畫皮之陰陽法王》中變成法王的王生可比。
王生的偉岸大丈夫形象還體現于對妻子的呵護上,剿匪歸來,情深意切的拉著妻子的手,雖然畫面無聲,卻恩愛非常;還有當第一次檢驗小唯是否妖怪時,夫妻二人深閨聊天,王生保證“不管是人是妖都迷不到我”,情義繾綣溫暖和睦,王生的氣質有著文人般的溫文爾雅細膩敏感;直到最后,佩蓉變成白發妖怪時,王生那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們都一起承擔?!薄澳闶俏业姆蛉?,不管你是人是妖,我都愛你,永遠愛你?!盵25]情意感人深切,直入肺腑。這已經與鮑方版《畫皮》中為了跟女鬼在一起而要給發妻下砒霜的情節相差甚遠了,王生的鐵漢柔情形象呼之欲出。
而更好凸顯他形象的,當屬面對小唯時,王生的表現了。影片中有三處夢境,第一處,王生與妻子佩蓉于塌上嬉戲,恍惚中佩蓉的臉轉換為小唯的臉。在這一場景,鏡頭中展示了女性的胸脯和逐漸裸露的大腿;而第二個夢境中,小唯獨自行走于沙漠之中,風吹開了小唯身上的輕紗,明亮的背景光突出了小唯裸露的雙腿的剪影。面部特寫的鏡頭,除了表現小唯朱唇輕啟目光迷離的誘惑表情之外,還有光裸的脖頸和肩膀;第三個夢境,在一個山洞中,小唯已經是裸身出現。不難看出,小唯所代表的是王生的欲望,弗洛伊德認為:“人的精神由三部分構成:
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潛意識是壓抑在意識閾限以下,人無法知覺的心理部分”.[26]王生在情欲的基礎上,愛上了小唯。但是,就算在“欲”的追求上,王生也沒有放縱自己,小唯第一次提出要“王大哥”納她為妾時,王生當著佩蓉的面明確的拒絕了;第二次與小唯互訴衷腸,小唯褪出香肩說不需要任何人只要做他的女人時,王生果斷的幫她拉了起衣服,卻在指間反復摸索,顫顫巍巍退后的手指無疑暴露了他內心的掙扎,但最終卻“發乎情,止之禮”,真乃“坐懷不亂王下惠”也。王生形象顛覆了以往,同原著故事中,意志軟弱的書生截然相反,真真乃一偉岸大丈夫。
2、獠牙鬼變可愛狐
原著描寫那女鬼時這樣說道:“見一獰鬼,面翠色,齒巉巉(chán chán)如鋸”也就是青面獠牙的意思,各版的改編里,鮑方版的鬼最符合文中所描述的,是個丑陋的惡鬼。到了陳嘉上的影片中,原來的女鬼變成了九霄美狐,由鬼變成了狐貍,似乎將恐怖的意味降低了不少。實際上,這樣的改編是為了讓觀眾便于接受,在中國傳統民間文化特征中,從來對動物幻化成的妖怪沒有厭惡感,甚至對他們充滿了同情和熱愛,從《白蛇傳》中白娘子到《西游記》孫悟空乃至《聊齋》中的各種狐鬼花妖,民間傳說和文人都對這些由動物所幻化來的妖怪,既賦予了她們美好的外表又賦予她們善良的品質,這顯示了人類對其他生物生命力的認可和生存權的承認,影片中惡鬼變成狐妖便順理成章的被接受了。而隨之而來狐妖對人類產生愛情便更加切合狐妖的形象了,人們腦中早已約定俗成有狐妖大多都是美艷的,并且狐妖喜歡引誘和迷惑男性,后世常常用“狐貍精”這樣的稱呼來形容勾引男性的女性。
小唯作為狐妖之最--九霄美狐,自然少不了引誘人的戲份,影片一開頭就將一個匪首制服,而王生遇到她后更是連連春夢。不想女狐誘惑人只是為了拿到人心養護美麗的皮囊。這跟原著以及以往的改編其實沒多大不同,而使此狐妖小唯不同于各版本女鬼們的是小唯居然愛上了王生,女鬼挖心索命可能只是為逞惡,而小唯挖心索命卻是為了保養人皮留在王大哥身邊,想當王夫人,不妨將新版《畫皮》看做一只狐貍想要談戀愛所引發的血案。小唯是天真可愛的,也是善良無邪的。她不傷害心愛之人,幫王生畫挖心人的畫像;學習王生摯愛王夫人的翩翩賢惠,學著打理家務,照料王生生活起居;對王生的士兵兄弟落落大方,悉心關懷,所有的人都喜歡她,但小唯只為了王生能夠喜歡她,愛她。然而,小唯的愛情是純粹的想要將王生占為己有的愛情,所以矛盾就出現了,她要害死佩蓉才能取得王生的愛情。佩蓉喝下妖毒時說:“你不懂什么是愛”.在佩蓉死后王生又說:“我愛你,可我已經有佩蓉了?!蓖跎詺?,希望小唯可以讓佩蓉活過來,小唯的希望落空了,輸給了既有的事實。影片結局不同于以往的,是王生和佩蓉身體力行地教會了狐妖小唯什么是愛,如何去愛。在真愛的驚人魅力下,小唯終于學會了為愛犧牲,用自己的千年靈珠來救活所有人,所有人共同完成了一首可歌可泣愛的頌歌。
3、永恒的賢妻
小說中塑造的妻子陳氏,當得知王生私藏“媵妾”時,她一邊好言相勸一邊為之保守秘密,并沒有什么不滿;后來為了救王生性命,不惜忍受百般侮辱,甚至吃下瘋乞丐的濃痰,堪稱“賢妻模范”.這一形象是按照封建時代中傳統婦女的“三從四德”設計的,在夫為妻綱的原則下,可以視為一種“愚忠”.而到了影片中,形象的變化,就頗具現代意味了。
首先,妻子仍然是賢惠的,照顧王生,料理家務,安排飲食,攜若干丫鬟忙于府中大小事務。此外還開了一家脂粉店,有自己的產業,賣胭脂水粉,絲綢布匹。其次,妻子佩蓉有了追求者,即前文提到的龐勇,將妻子也放入一個三角關系當中,龐勇剛入城內暈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拉著佩蓉的手一直在訴說著什么,佩蓉一臉為難,幸而王生接過手化解了這份尷尬。從這一細節來看龐勇的出現,顯現了賢妻所必備要素的另一個側面,那就是忠誠。此外,佩蓉是有智慧的,當佩蓉發現小唯喜歡王生,并發覺到她是妖不是人時,卻不聲張,暗中求助舊情人龐勇和降魔者夏冰,她為了顧全大局不動聲色地避免矛盾激化。再看佩蓉為了深愛的丈夫,準備成全小唯時,小唯現出原形威脅佩蓉,讓佩蓉擔下全部罪孽。佩蓉為了小唯不傷害更多人,喝下毒藥,答應小唯提出的所有條件。佩蓉含著淚只有一個請求“王生很愛你,不要傷害他,不要再殺無辜的人……”,[27]
在表達為了救丈夫而犧牲自身上,佩蓉的角色也要比陳氏略高一籌,陳氏僅僅為了救丈夫才求助于集市那瘋乞丐,而佩蓉卻自帶一種堅強,端莊賢淑的她喝下毒藥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丈夫,更是為了避免更多的百姓命喪于妖精之手。這樣一來,佩蓉就把愛從王生身上拓展開來,延伸為對百姓蒼生的愛,從而使佩蓉這個形象顯得可愛可敬。
原著《聊齋·畫皮》中有六個人物,分別是:王生、陳氏、女鬼、王二郎、道士、瘋乞丐,這六個人物中除了王生、女鬼、陳氏,其他幾個人物都不存在必然的聯系。如陳嘉上所說:“《畫皮》對我最大的一個吸引力就是,非常簡單的一個關系,但是這個關系可以無限的延伸出去。我們的做法就是把整個故事放大,所謂放大就是把三角的愛情關系變成好幾個三角關系,所以我增加了兩個人物代替那個道士,就變成了加進甄子丹和孫儷,龐勇和夏冰的角色,再加上小易?!盵28]
增加的這三個角色既使人物關系錯綜復雜,變成了三對三角關系,由此因為愛情又造成了人物之間的多重矛盾和沖突,使主題朝著婚姻愛情的方向發展,人物的改編適應了影片的主題和情節結構的變動。新版《畫皮》不僅是一首舊曲新歌,更存在自身的獨創。通過人物形象錯綜復雜的關系,將故事背景徹底的更換,在更加自由的時間地點環境里,沒有了諷刺鞭笞人性的虛偽,鬼的丑惡的主題,而是冠上了愛情至上的主題,揭示表達了真正的愛情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為愛真誠付出成全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