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樂 《大武》為西周初年武王克商后作,以大型樂舞表現武王的豐功偉績,后經周公編制,作為祭祀祖先的舞樂典禮。這部表現當時重大歷史事件的作品與古希臘樂舞有許多相似之處,與古希臘眾多歌舞作品一樣,它的歌詞頌揚至高無上的精神品格,并講究樂曲的和諧、純正。在舞蹈上,屬于戰爭之舞。但是,中西有著不同的歷史文化傳統、社會背景,因此西周與古希臘的樂舞又各自展現出不同的哲學觀、文化觀及世界觀。
一、歌詞: “禮”的規范和“正”的價值
西周時期,先賢通過 “禮”與 “樂”的結合建立起一套完善的禮樂制度以維護社會秩序。古代的 “樂”集歌詞、舞蹈、樂曲三者于一體,歌詞中亦蘊含著 “禮”的規范。 《大武》以舞蹈命名,亦有歌詞,其歌詞頌揚武王的英明功績,將武王作為道德典范歌頌,在臣子、貴族心中造成影響力,目的是為了實現賢明君主領導下,忠臣伴隨左右,尊卑有序、遠近相合的和諧政治。古希臘則有著不同的政治情況,德國藝術史家文克爾曼指出: “就希臘的政治體制和機構來說,古希臘藝術的卓越成就的最主要原因在于自由?!?br>但是自由并不意味著可以隨意摹仿,與 “禮”的規范類似,古希臘強調 “正”的價值。不同的是,西周在政治層面上制定禮樂制度,古希臘則從音樂的教育、治療及對個人意志的影響層面談及 “正”的價值。高亨先生在 《周頌考釋》中指出,《大武》有歌有舞,舞分六成,歌為六章。
《大武》分六場演出,每場都有歌唱。其配樂歌詞保存在 《詩經·周頌》中。關于它的所含篇章及其順序安排,歷來眾說紛紜,見仁見智。研究者根據古書的記載追尋歷史痕跡來確定詩篇的內容及其順序的編排問題,討論范圍始終集中在 《昊天有成命》《我將》《武》《時邁》《般》 《桓》 《賚》 《酌》這幾首當中。關于所含篇目,較為確定的是 《武》 《賚》 《桓》《酌》這四首。本文選取高亨先生的編排順序。
《禮記·樂記》曰: “夫 《武》,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綴以崇?!?br>高亨先生據此安排 《大武》六章的編次為: 《我將》 《武》《賚》《般》《酌》《桓》。各章原文及大意如下:
第一章 《我將》: “我將我享,維羊維牛,維天其右之。儀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饗之。我 其 夙 夜,畏 天 之 威,于 時 保之?!睌⑹鰰r王已得眾心,祀文王于明堂,祈求上帝和文王保佑。
第二章 《武》: “于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后。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备桧炍渫蹩艘蟮墓I,并向先王告成。
第三章 《賚》: “文王既勤止,我應受之。敷時繹思,我徂維求定。時周之命,于繹思?!备柙~為求定天下之意,無殺戮之氣。
第四章 《般》: “於皇時周,陟其高山。嶞山喬岳,允猶翕河。敷天之下,時之對,時周之命?!备璩芊鶈T遼闊,山川河岳,盡歸一統,普天皆以周命是遵,有喜樂之意。
第五章 《酌》: “于鑠王師,遵養時晦。時純熙矣,是用大介。我龍受之, 王之造。載用有嗣,實維爾公允師?!北酒獮楦娉芍~。武王退自循養,與時皆晦,一戎衣而天下大定。
第六章 《桓》: “綏萬邦,屢豐年,天命匪懈?;富肝渫?,保有厥土。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閑之?!睋h代學者考證,此篇為軍隊誓師祭祀之詞。
由六章歌詞可見,《大武》主要描述武王奉天成命伐紂滅商、統一天下的大業以及臣服諸侯、使五谷豐登的偉績。歌詞語言精煉,格調嚴肅,音節鏗鏘,時有殺戮之氣?!抖Y記》中曾有孔子與賓牟賈論 《大武》之樂的討論,從 《大武》的形式到內容,人物到情節,孔子都做了細致的分析。 《禮記》云: “夫樂者象成者也,總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發揚蹈厲,太公之志也。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薄洞笪洹肥窍髽匪囆g的一種,象樂是集詩樂舞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
古希臘的音樂也有三種構成要素,即作為詩句歌詞的文詞,體現風格和旋律的和聲,以及基于格律變化的節奏。文詞即詩句歌詞,是敘事和表達情意的媒介。歌詞的內容是一些流傳的神話故事和口頭故事,旨在頌揚偉大的神,以及它們身上勇敢、正義的品質?!洞笪洹讽灀P的是對歷史有突出貢獻的杰出君王,而古希臘文詞則頌揚神。古希臘人認為 “神是最美的人”,而在先秦,英明的君主和有德行功績的賢人才是偉人。不管是神還是君主,在歌舞中都是歌頌力量的源泉,古希臘托付于神而我們托付于人,其目的都是使人有所崇拜。古希臘的神具有七情六欲,并不遮掩人性的缺點。在柏拉圖那里,這些內容的創作必須是單純善的模仿,即模仿 “正”的價值,因此必須刪去一些不真實、不理智的表達。與 “正”的價值相似,西周樂舞要遵循 “禮”的規范?!洞笪洹返膶懽髟谥芄贫Y之前?!秴问洗簶贰す艠贰氛f周武滅商, “歸,乃薦俘域于京太室,乃命周公為作 《大武》?!?br>而“禮樂之情同,故明王以相訟也”。在 《大武》的制作過程中,周公參照過夏殷禮樂,樂的制作中含有禮,故在詩歌創作時已有一個 “禮”的規定在那里了。這個 “禮”亦即柏拉圖所提及的 “正”的價值。值得注意的是,西周樂舞中 “禮” 與“樂”的結合是為了更好的統治西周王朝,其樂舞詩歌有很強的功用性,即為政治服務。通過 《大武》的演奏,申明武王的赫赫功績,起到鞏固王朝,加強集團凝聚力的作用。而古希臘在自由政體之下,音樂文詞只是自然的摹仿,其政體對音樂并無較大影響,因此他可以自由地歌頌眾神來進行音樂的教育。
其次,在古希臘,通常是先作詞后譜曲,用樂曲適應歌詞。蘇格拉底認為音樂的好壞要看歌詞的好壞,柏拉圖亦認為應當讓音樂節奏跟隨文詞,而并不是讓歌詞去跟隨節奏和音調。與西周詩樂相比,古希臘樂曲在創作上有更多的要求,因為是先寫詞、再作曲,文詞事實上已成為某種規范在那里,作為譜曲作樂的依照。究其原因,主要有兩點: 其一,希臘文字是一種音節文字,古希臘語本身就具有歌唱的屬性, “古希臘語中的每個單詞就是一種音樂短句,每個句子差不多就是一種確定的旋律”。古希臘語具有強烈的音樂節奏感,樂舞中文詞占有重要地位,音樂節奏則從屬于文詞。其二,古希臘歌曲注重敘說相關事件,追求寫實的情感,文詞自然承擔起這種職能而被置于首位。
二、樂曲: 和諧平正
荀子在 《樂論》中說: “聽其雅頌之聲,而志意得廣矣?!薄洞笪洹分畼穼儆?“頌”,其音當正直和雅。雅頌之樂的創制,正是為了剔除過度的情感。西周和古希臘都追求中正平和、適度有節制的音樂。在古代中國, “和”的概念又是靈活多樣的,“和”可以靠向中正的禮樂,亦可以向 “多”游移。體現在樂曲上可以通過多種樂器相互作用、相輔相成來造就樂曲的整體特質。在古希臘,由于音樂屬于從屬地位,樂譜并不成熟,主要以單弦樂器演奏單音音樂,彰顯單純質樸之聲。
《大武》的樂曲早已失傳,據學者考證, 《大武》以周人傳統音樂為基礎,并吸收了其他諸族音樂成分。其用樂情況見于 《周禮·大司樂》: “奏無射,歌夾鐘,舞 《大武》,以享先祖?!?br>鄭玄注: “無,陽聲之下也,夾鐘為之合。夾鐘,一名圓鐘?!庇纱丝芍?《大武》有兩個樂部: 無射調和夾鐘調。無射調緊五弦慢一弦,使五弦九徽泛音與三弦十徽泛音等高,使一弦七徽泛音與五弦散音等高。古琴曲 《大胡笳》、 《小胡笳》、 《龍朔操》等均用此調; 夾鐘調又名小碧玉調,如古琴曲 《搗衣》所奏。除了這兩種主音之外,同時還應兼用了變徵、變官或清角、清羽等偏音??鬃玉雎?《大武》之樂,與賓牟賈有如下問答: “‘聲淫及商,何也?’對曰: ‘非武音也?!釉? ‘若非武音,則何音也?’對曰: ‘有司失其傳也。若非有司失其傳,則武王之志荒矣?!?br>孔子在 《大武》樂中聽出了不合法度的商音,便詢問賓牟賈是怎么回事,牟賈答這不是 《大武》之音,是在傳授過程中出現的謬誤??梢?《大武》用樂情況十分復雜,其樂器演奏過程概已散佚,唯從 《周禮》中知演奏時有無射調和夾鐘調。而關于這兩種曲調的情況也不甚明了,但其基本精神是美武王之盛德,表現武王之志。
關于其演奏樂曲和形式,還可從 《詩經·周頌·有瞽》中側面了解?!邦敝冈趶R廷中工作的樂師。鄭玄說: “瞽,蒙也,以為樂官者,目無所見,于音聲審也?!睙o目眹謂之 “瞽”,有目眹而無見謂之 “蒙”,古時多以瞽蒙為樂官之職,瞽蒙在 《大武》的演奏中擔當了十分重要的角色,不僅要演奏樂器,且要承擔歌詩之事。 《周禮·春官·宗伯》中有關于瞽蒙演奏的樂器說明: “瞽蒙,掌播鼗、柷、敔、塤、簫、管、弦、歌,諷誦詩,世奠系,鼓琴瑟。掌九德六詩之歌,以役大師?!?br>由此可推斷 《大武》所用樂器主要有鐘、磐、鼓、簫、管等,其過程大致為 “喤喤厥聲,肅雍和 鳴”,氛圍 莊嚴肅穆。且 在 音 樂 上 使 用 了“亂”的手法,在唱和中告一段落,在樂曲中達到一個高潮時,不分唱和而合唱合奏。唱和在樂歌中十分多見?!抖Y記·樂記》曾描述其效果 “清廟之瑟,朱弦而清越; 一唱而三嘆,有遺音著矣?!?br>這種音樂可以用 “純正和諧”來概括,這也是孔子對音樂的要求。他在 《論語·八佾》中對魯國大司樂說: “樂其可知也; 始作,翕如也; 從之,純如也,皎如也,繹如也,以成?!敝挥泻椭C、純正、清晰的音樂才能體現周禮的精神面貌。
古希臘亦十分注重音樂的和聲和節奏,與西周詩舞相似,提倡一種中道的和諧。畢達哥拉斯學派就曾展開有關和諧論的音樂研究,以 “數”的和諧彰顯音樂的美。亞里士多德亦追求形式的整齊、對稱和均衡。西周時的單穆公在論樂時也提出:
“大不過鉤,重不過石”,與亞里士多德的觀點有異曲同工之妙?!昂吐暋被?“和諧”亦是古希臘特有的音調系統,類似于今天所講的 “曲調” 或“調子”。柏拉圖在 《理想國》中提到了混合的呂底亞調、高音的呂底亞調、伊奧尼亞調、普通的呂底亞調、多利亞調、佛里其亞調。其中,前兩種是“挽歌似的調子”,中間兩種是 “靡靡之音”,這四種曲調柏拉圖認為都當廢除,因為它們對城邦的護衛者毫無用處。他所推崇的是后兩種———多利亞調和佛里其亞調。多利亞調模仿勇敢的人,表現出英勇果敢的氣勢; 佛里其亞調模仿在平時工作的人,表現出平和節制的美德。如前所述, 《大武》的用樂也包括兩部分: 模擬武王伐紂的戰斗之樂和用作祭祀祈禱之樂。前者雄壯渾厚,后者莊嚴肅穆,與古希臘的這兩種曲調有異曲同工之妙。柏拉圖反對前面四種曲調猶如孔子反對鄭衛之曲??鬃诱J為鄭音只為滿足奢侈享樂的需要,有許多副作用。而與之相反的雅樂則典雅莊嚴,符合溫良敦厚的標準,被廣泛應用于郊社、宗廟、宮廷儀禮、鄉射和軍事大典等各個方面。柏拉圖與孔子都強調音樂對人的正面教化作用。他們推崇的曲調的共同特點是: 規整、肅穆、和諧、平正。和諧的音樂與人的心靈契合,與內心的純正善良共鳴,進而促進整個社會的健康有序。并且,柏拉圖還傾向于一種精神的 “和諧”,他說: “在調好的七弦琴上,和諧是一種看不見的、沒有物體的、美麗的、神圣的東西,而七弦琴和琴的弦是物體的,也就是說是物體的、復雜的、塵世的,與會死亡的東西有共同性的?!?br>美的熏陶將這種 “和諧”駐留于心,可見 “三月不知肉味”并非是孔子個人的感受,在相通的時代有相通的靈魂。
不同的是,周樂的演奏有多種樂器參與,柏拉圖在 《理想國》中提倡單弦樂器,這與中西不同的思維方式有關,西周所謂 “和”除了中正平和之外,還是各種事物的綜合和統一。西周末年周太史史伯提出 “和實生物”的思想,這種 “和”是產生復雜事物的途徑,通過 “和”產生新事物、新變化。希臘哲學家則擅長從簡單統一性層面對事物的存在方式作出解讀,認為樸質的音樂文藝教育更能產生心靈方面的節制,傾向于唯一、不變的“和”,在比例與節制中構建和諧世界。
柏拉圖常把音樂教育與體育教育結合起來,在周代,這兩者也常一起進行。在周代貴族們的射箭集會上,所用的樂隊與 《大武》的伴奏樂隊相似,該樂隊把歌唱的樂工和音量最小的彈弦樂器 “瑟”放在距離貴族們最近的地方,音量較大的管樂器就稍遠一些,音量最大的打擊樂器如鼓、編鐘、镈等就更遠一些。這樣來排列樂器,以好的音響效果刺激射箭活動。不過,《大武》之樂究其根本是宗廟之樂,用于祭祀祖先。西周的樂曲更多強調的是獻祭的意義,而古希臘則將音樂與體育結合,突出競技的精神。西周祭祀禮樂表演主要服務于統治階級,有諸多束縛與限制,音樂教育的對象通常是王公貴族子弟。而在古希臘,音樂并不從屬于宮廷,而是公眾的藝術,公民都能參與,較為自由,乃是以人為本的音樂,其作用在于提升個體素質。在以個人為主體的古希臘社會中,自我實現是重要旨趣,競技應運而生,故在柏拉圖那里音樂與體育的結合更為緊密。
三、舞蹈: 戰爭之舞
周代樂舞包括文舞與武舞,所謂 “文以昭德”、“舞以象功”,分別象征帝王的文治和武功?!洞笪洹肥俏湮璧囊环N,相當于古希臘的 “戰爭之舞”。但是, 《大武》體現的還是周代禮樂制度的基本精神,只為禮儀表演而非實用操練。
《大武》的舞蹈開始之前,有一番 “備戒”?;氐娇鬃优c賓牟賈的對話,孔子與之談樂,第一問便是: “夫武之備戒之已久,何也?”鄭玄注:“備戒者,謂將欲作樂前鳴鼓警戒,使樂人各備容儀?!鄙w正式奏樂之前,只鳴鼓,舞者不出??鬃佑X得 “備戒”時間遲久,故此發問。賓牟賈答:
“病不得其眾也?!币馑际俏渫鯎鷳n不得眾心。為了表現武王爭取民心,一舉滅商后如何以德治國,長治久安之大計, “故令舞者久久乃出”。舞者為八佾六十四人,戎裝持盾而立,象征武王伐封的軍容,歌 《我將》。據 《國語·周語下》記載,樂舞將表演武王在周正二月癸亥夜陣牧野,未畢而雨的情景。武王為第一章名之為 “羽”。第二章 《武》表演戰陣列畢,兩軍對壘大戰牧野的情景,舞者意氣昂揚,猛烈頓足,在行進中做著種種擊刺的戰斗動作,象征軍威遠振全國,最后舞隊分成兩行,向前行進,表示消滅了殷紂。這一段舞蹈熱烈奔放,威武勇猛,武王為這一樂章命名為 “厲”。第三章《賚》表演伐紂凱旋之后,繼續向南方進軍的場景。舞者隊列轉而向南,象征武王觀兵盟津,滅殷還鎬。武王為這一樂章命名為 “贏之治”。第四章《般》表演 “四成而南國是疆”象征南方荊蠻歸服周國。 《史記·樂書正義》云: “舞者至第五奏,而東西中分之,為左右二部,象周太平后,周公、召公分職左右二伯之時?!?br>表演 《酌》時舞隊分列,各以周、召兩公為首,表示周公、召公輔助武王,分疆治理。此章在音樂上用 “亂”的手法凸現高潮。樂曲至 “亂”,舞者都以一種 “坐” \\( 跽坐\\) 的姿勢,表示周、召兩公的和平統治。分列的舞隊至第六章 《桓》重新集合,舞者按每列的裝飾標識,連綴成一個方陣,向武王致敬,即 《禮記》中所云 “六成復綴,以崇天子”。
綴,指列隊的裝飾標記和隊形,舞隊行列隨節奏的變化,根據綴識分合轉換、左右進退。為表現周朝的強大和武王的英明,舞者奮起擊刺,顯其威武,并久立等候諸侯的到來。
除 《大武》外,另有 《大濩》也是武舞,舞者均手持朱干和玉戚而舞, “朱干”即彩繪盾牌,“戚”是斧形武器,文舞有 《云門》、《大章》、《大韶》、《大夏》等四支,舞者執羽龠。朱載堉 《樂律全書》所說: “武舞則發揚蹈厲,所以示其勇也; 文舞則謙恭揖讓,所以著其仁也?!?br>《大武》中的舞蹈動作本來是模擬武王伐紂的戰斗行為,有紀念過去,雄振國威的意義,隨著歷史的發展,《大武》樂逐漸變為警惕未來、止息暴亂的象征,以武止暴而非以武力征服,“干戚”也由兵器變為象征禮器的 “玉戚”。在禮樂制度面前, 《大武》也因此增添了綿延不絕的意義: “禮樂之施于金石,越于聲音,用于宗廟社稷,事于山川鬼神”,除了昭示、垂誡的目的,還與宗廟祭典結合,以事于鬼神先公,常在莊嚴、典重、神圣氛圍中進行。此后歷代都大體沿襲了這一禮樂制度。
與之類似的是,古希臘舞蹈也分為兩種: 戰爭之舞與和平之舞。戰爭之舞主要模仿攻擊和防守等作戰動作,音樂簡明有力,有助于鼓舞士氣,培養英勇善戰的品格; 和平之舞的動作幅度很有節制,曲調舒緩,節奏合拍,用于相關的宗教祭祀等儀式活動。古希臘歌舞表演本也是狂歡慶祝的形式,后逐漸顯示出詩樂舞三位一體的綜合藝術魅力,成為體育鍛煉的一部分,主要目的在于錘煉心靈。無論是周代的武舞還是古希臘的戰爭之舞,其終極目的都在于通過道德化或藝術化的表演規范社會、培養理想的人格。不同的是,周代的樂舞從戰爭的模擬逐漸轉向守禮尊禮的表演,目的在于鞏固統治,而古希臘歌舞則與文藝結合服務于心靈,較為淡化政治色彩,更為自由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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