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近年來,韓國電影異軍突起,有著傲人的成績??v觀韓國電影,導演對于美的追求有著不可思議的一面,他們注重柔和溫婉的細膩之美。他們精心地打造每一個細節,對整體乃至局部都進行嚴格把關,消除一切破壞美的瑕疵。力求展現出最完美的影像鏡頭。韓國公認的美學特征就是唯美。而金基德電影中的敘事鏡頭在這方面就更加的突出了。
在法國流浪學畫的經歷讓金基德在影像視覺上充滿了晦暗和絢麗的離奇幻景。威尼斯電影的評委主席就對金基德的《空房間》這部電影做了闡述:別人的電影都贏在故事情節上,你的電影贏在圖像上。金基德的電影在幾乎在追求一種極致的唯美。無論是從光、色、人物、環境等影像物質元素都做了相當大的工作。比如《壞小子》中鏡頭大量運用黑色的基調,給人一種恐懼和壓抑的感覺?!犊辗块g》里簡約清爽的畫面,清新干凈的格調帶給觀眾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洞合那锒忠淮骸肪透挥谜f了,完全是一種視覺的盛宴。淡藍色的天空映著青翠欲滴的群山,幽靜透著濕氣的湖水中矗立著一座古老的寺廟,奇形怪狀的青石之間是白色直下的瀑布,寺廟上的雕花和身著青衣的和尚給人清雅之感,整部影片的畫面都給人一種靈動、清澈的感覺。還比如說電影《漂流欲室》中虛無縹緲的薄霧當中隱約看見五顏六色的小房子,清澈幽靜的碧水映著蒼翠欲滴的山巒,啞女的船在這靜靜的湖水中飄蕩如同一幅中國水墨畫一般寫意。電影《弓》中大膽使用光和色的三元色:紅、綠、藍、紅、黃、綠,使整個畫面呈現出濃烈但不繁瑣,飽滿卻不雜亂的視覺沖擊。老人在高高的臺子上拉琴,少女蕩秋千時飄逸的艷色紗巾,船體上那巨大的色彩斑斕的佛像,老人與女孩大婚時所穿的大紅色的韓服,這些顏色艷麗卻不俗氣的畫面透著質感,給人一種真實、返璞歸真之感。
金基德的敘事鏡頭還有另一個顯著的特征就是唯美鏡頭下卻透著生命的殘忍,大多數金基德的鏡頭都是一些沒有溫情近乎于殘酷血跡斑斑的真實寫照。
比如《野獸之都》中的青海,為了取得黑幫老板的信任,用匕首狠狠的插入自己的掌心,被裝在麻袋里扔入大海中,為了保命他毫不猶豫的割掉了自己的手指,碧綠色的大海被紅色的沁染,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的視覺刺激。還比如說在電影《壞小子》中昏暗腐朽的街道和坐在門口招攬嫖客穿著白衣長裙的森華形成強烈的對比,而亨吉被人拿著削的尖尖的玻璃插入腹部,鮮血從透明的玻璃上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讓多少觀眾不忍直視。還有《收件人不詳》中昌國的死法最讓觀眾揪心,他快速騎著一輛摩托被絆倒,整個人倒過來頭朝著地下扎在了地地下。而這些鏡頭在《漂流欲室》中可謂發揮到了極致。在當天首幕式的時候就有觀眾由于鏡頭的過于殘忍而當場暈厥過去。男主角賢植企圖用吞食魚鉤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卻被啞女熙真救了回來。熙真用小鑷子把魚鉤從賢植的喉嚨中取出,而熙真挽留賢植的方式更加的殘忍,用魚鉤勾入自己的下體,一聲撕心肺裂的呻吟聲回蕩在整個湖上,遠處已經漸行漸遠的賢植的船反過來用同樣的方式救回了熙真。這些殘忍的畫面卻都發生在這樣一個有著碧綠的群山,清澈的湖水,白沙一樣薄霧的地方,這種殘忍與唯美,暴力與詩意的完美結合給人一種強烈的震撼和視覺沖擊。
在他的中期幾部作品當中,雖然大多反映的是現實和殘酷的主題,但也力求追求畫面的柔和和光線的唯美來調和過于無情的主題。比如說《撒瑪利亞少女》中的潔蓉面對突然窗門而入的警察,對著樓下的倚雋微笑的縱身一躍從樓上跳了下來。倚雋背起潔蓉,白色的衣衫頓時被紅色鮮艷的血液染紅,那紅色的鮮血大片大片的染紅,不由得讓觀眾對潔蓉產生憐愛和疼惜。還比如《空房間》中大多是干凈清澈線條清晰的日常生活鏡頭,但中間也穿插了用高爾夫球棒猛烈擊人的暴力場景,一方面是不動聲色的日常生活寫照,一方面是夸張扭曲的暴力場景,其中交織著抒情的音樂,將暴力美學,唯美詩意完美的交融在一起,沖突和矛盾的碰撞使電影具有一種極大的張力 ,滿足了觀眾對于視覺的審美欲望。也滿足人們對于人性的窺探和對暴力鏡頭的美學追求。
暴力一直是一種社會問題,這個問題一直是備受社會各界的關注,當然電影也不例外,電影總是用它獨特的方式詮釋這一問題。在暴力這個問題上,金基德導演顯示出了自己獨特的視角和暴力邏輯。他的電影中挖掘出來的人性的丑惡和社會的弊端常常讓人感覺徹骨的寒冷和窒息的沉重??v觀他影片中的大多數人物都是一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邊緣人物,這些邊緣人物都是被社會遺棄、被人們遺忘的一群人,他們卑微地貧賤地生活著。因此對生活的怨恨與不滿只能通過對他人實施暴力和自殘自虐的形式才能得到發泄和表達。在他的電影中那些暴力鏡頭讓人不忍直視,血淋淋地對他人的攻擊和自殘自虐往往把影片推向了高潮。但他的電影不僅僅是停留在影像的表層,而是對人的這種暴力心理的成因進行了深入的挖掘和探討,從而體現了深刻的思想內涵。
對于“金氏暴力”,金基德自己解釋說“:我的人物所受到的傷害和被烙下的傷疤也是年輕人在他們還不能對外在的創傷做出回應的年齡段所經歷的,因為他們還不能保護自己,不能抵擋身體上的侮辱。例如:來自父母的辱罵或者父母之間的打架,或者當你走在街上卻遭受到別人的襲擊。一旦這類事情發生之后,你會感覺到特別的無助和束手無策。而這些經歷往往會在那些人心中留下疤痕。
我個人也有類似的經歷,比如比我小身體卻比我強壯的孩子揍我,還比如海軍部隊的時候,那些比我級別高的士兵無緣無故的打我。經歷這些事情的過程中我就開始問自己,為什么必須這樣?代替人們承受痛苦的手段就是傷害更加弱小的生命嗎?為什么人傷害甚至殺死一只動物就是無罪的,而這樣對待一個人就觸犯了法律。這是這個混沌社會的邏輯,因此很多人選擇在法律的范圍內對更加弱小的東西施暴。
比如金基德的電影《春夏秋冬又一春》中小和尚對更弱小的生命,魚、青蛙、小蛇的施虐不但影射了這個問題,更是把“輪回”與“贖罪”捆綁在一起。小和尚用一根繩子把魚的尾巴,青蛙的腿,蛇的頭綁上一塊石頭。被綁上石頭的青蛙、魚和蛇艱難的行走,小和尚看著它們狂妄而興奮的大笑,而在暗處的老和尚卻一直默默的觀察著這一切。入夜,老和尚在小和尚身上綁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第二天醒來之后,小和尚背著沉重的石頭為被他束縛的那些小動物一一解脫。當他看到因為他的行為而造成死亡的發生,小和尚悲傷的痛哭起來,他由施者轉為受者。這種雙重身份的獲得,最終看到了自身的現狀和未來的苦痛。因此又引申了另一個情感命題—同情。這個“同情”是多個角度的:同病相憐感同身受的同情、為后者贖罪的前人看到的永遠是后者犯下了自己當初的罪孽,為后者贖罪也是為自己贖罪,這樣的輪回,契合了原罪與救贖交替的人生軌跡。
在金基德的電影中,暴力也常和原始的欲望聯系在一起,這種原始欲望的釋放就要求主人公承受各界壓力做出叛逆行為。在他影片中的那些“邊緣人”面對生存困境表現出一種極致的殘暴狀態。這種殘暴往往是欲望所驅使。對施暴者來說,當外界的刺激超出了所能容忍的限度的時候,就會以極其殘忍的行為發泄長期被抑制和壓抑的情緒。金基德的電影中大多用性和暴力展示這種欲望,暴力和性往往能夠引發人們對社會的思考與探究。暴力和性有各種表達方式,激烈的、殘忍的、亢奮的、舒緩的、平靜的……,但無論哪種表達方式,我們深層次探究總是不難發現金基德表現出來的具有超強的沖擊力和頑抗的精神。影片《漂流欲室》可謂是展現人的欲望最極致的一部作品。人在這部影片中成了徹頭徹尾被欲望驅使的動物。人們的各種原始欲望在這里展現的淋漓盡致。食欲、性欲、賭欲甚至是垂釣也不是怡情雅興的活動而是滿足人們對于屠宰和虐殺的欲望。熙真有一種似乎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和陰郁的殘酷,她近乎絕望的索取愛情和欲望。影片中的每一個鏡頭似乎都被反復的雕琢了,隱喻頗深。影片中的道具也讓人聯想到了不可預知的人的命運,比如銳利的魚鉤,被割了肉的魚。魚鉤在這里被隱喻為男女主人公那原始的赤赤裸裸的欲望。就像是情感上的牽制,愿者上鉤。有人釣魚自然有魚咬鉤,熙真的自毀,表達了她內心巨大的孤獨感和她對愛情、愛欲的追求。而賢植用力的踢打著熙真的下體,表達了人在抗拒欲望的驅使卻又無力于與欲望抗衡,所以導致他們瘋狂而殘暴的行為。而影片中有一個耐人尋味的場景,一條被割了肉的魚被放回海里卻都從新咬魚鉤,這種明知故犯自取滅亡的行為,就如同人類在欲望面前的欲罷不能。
金基德把暴力、欲望和視覺鏡頭完美的結合,在鏡頭下挖掘出人性最真實的一面,這種創作手法是其電影最獨特之處,對我國電影事業的發展也提供了新的視角。